镜系列 第十六章(中)

镜系列 沧月 玄幻奇幻 | 异世大陆 更新时间:201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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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真岚没有实际上的权力。”空桑皇太子妃不懈地为了丈夫辩护,说起百年前的政局,“青王把持了朝政,而诸王又钩心斗角,政令难行,弊端重重。他一个刚从北方归来的庶民皇子、能做什么?有心无力而已。”

“呵,舌灿莲花啊……”听到那样的话,傀儡师猛然再度冷笑,微微摇头看着她,眼里有不知道是讥讽还是不屑的光,“郡主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言善辩?不是被人驳一句就会红了脸嗫嚅不敢答话的么?”

白璎正在极力分辩,然而听得那样的话、陡然心口一窒,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因为生母早早扔下她不管、而继母又严苛,百年前的那个贵族女孩是那样的拘谨而腼腆。后来十五岁孤独地住到了高高的白塔顶上,更是步步小心时时在意,生怕一个举止不当便会被训礼女官呵斥。虽然身份尊贵,却是胆小拘谨的,对任何人都细声细气。连那个演傀儡戏的鲛童奴隶、在没有侍女在侧的时候,都可以对她说以下犯上的话。

然而,或许因为只有这个鲛人少年对她说的话还比训礼女官有趣些,贵族女孩虽然每次都被气哭,却依然喜欢时不时私下找他玩和聊天——却不知道那个有着空茫眼睛的鲛童、在听着她声音的时候,是用什么样阴郁危险的心态来回答她,不放过任何刺人的机会。

就像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极尽刻毒和刁难,如果对方稍微流露一丝的不屑和恶意,就不顾一切地反击——然而那个贵族女孩只是被他说一句、就涨红脸结结巴巴,不懂如何反驳。到了第二天,照样要召鲛童来演傀儡戏,然后私下找他玩。

但是百年过后,什么都变了。

“你……那么,请你相信我。”无法让对方信服,白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一时间居然又有些结巴,“如果你不相信真岚,至少请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们、也帮空桑。若真岚将来毁约,我便会不惜一切阻止他。”

那样的表白,散入夜风里,让苏摩长久地沉默下去。

就算他不了解空桑皇太子的想法,但白璎的态度、百年前就已明了。如果说、千万空桑人中、还有令鲛人一族的敌意些微化解的,那便只有两人:当年为了维护鲛人不被屠杀而遭到驱逐的大将军西京、以及从伽蓝白塔绝顶跃下的皇太子妃白璎。

如今,这两个空桑人联袂对鲛人伸出言和之手。

“就算我相信你——你还敢相信我么?”长久的沉默后,傀儡师忽然笑起来了,带着冷冷的讥讽,“就算定了契约,我也不是个守信的人,我天生就喜欢反复无常、背叛害人。如果我再度食言、你也不能再用一死谢族人了。”

说着,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回身、向着如意赌坊方向折返。

白璎站在路的中间,尚未想好如何回答,苏摩已经走了过去。街道很窄、他没有任何闪避,就笔直走了过来、交错而过,肩膀毫无阻碍地穿过冥灵空无的身体,头也不回。

“我愿意再信你一次。”忽然间,空桑太子妃开口了,声音坚定,“我信你不会毁约——如果这次我再输了,那也是我的命。”

带着偶人的傀儡师停了停脚步,却没有回头,冷笑:“有胆气啊!你凭什么信?”

“这个。”白璎低下眼帘,手忽然从袖中拂出。

一个细小的东西划破空气,击中他的肩膀。苏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摊开掌心,忽然间身子不易觉察地一震,仿佛那细小的东西击中了他的心脏,默不作声地迅速握紧了手心。

小偶人的表情陡然间也有些僵硬,低头看着主人的手,嘴巴紧抿成一线。

苏摩再也不回答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折返如意赌坊,脸上隐隐有可怕的光芒,带着愤怒和杀气。修长苍白的手指用力握紧、用力得刺破自己的掌心肌肤——

黑夜里,轻轻嚓的一声响,仿佛什么东西瞬间粉碎了。

细微的粉末、从傀儡师指缝间洒落,在黑沉如铁的夜里闪着珍珠质的微光。

※※※

天马透明的双翅和漆黑的羽翼在半空中交错而过,风声呼啸。

同属于冥灵的双方没有相互招呼一声,就迅速地擦身而过。

“好多的鸟灵……难道桃源郡发生了惨祸?”看见了那云集的黑翼掠过,领队的蓝夏喃喃自语,脸色紧张起来,手指扣紧了天马的缰绳,催加速度,“不好!会不会是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出了事?红鸢,我们得快些!”

然而,在蓝王转头时,却看到美丽的赤王尤自回头看着那群鸟灵掠过的方向,怔怔出神,脸上有奇异的表情。

“怎么了?”蓝夏诧异,询问。

“蓝夏……你看到刚才那群鸟灵里受伤的那个了么?”一直望到那群魔物呼啸着消失在黑夜里,红鸢才回过头,一边飞驰,一边喃喃问一边的同僚,“很眼熟啊……应该是我们以前见过的。你认出它了么?”

“我没留意。”蓝夏心里焦急,因为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烧杀过后的惨景,“象谁?”

“白王。”红鸢咬紧了咀唇,吐出两个字。

蓝夏诧然回顾,看到赤王的脸色,知道绝非说笑:“白王?你说的是先代白王寥,还是现在的太子妃白王璎?”

赤王低下了头,美艳的脸上有深思的表情:“都象。”

“天……”蓝王蓦然有些明白了,脱口低呼,“你是说、那魔物是——!”

红鸢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就在这个刹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们两人迅速勒马,带领一群冥灵战士无声无息落到了地上残破的庭院里。

那里,已经插满了乱箭的匾额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如意赌坊。

“好像就在这里了。”感觉到了皇太子殿下的气息,蓝夏心急如焚、来不及多想方才的话题,迅速跳下了马背。

※※※

走离那个纯白色的女子身侧,旋即就被无边无际的黑夜包围。

傀儡师默不作声地带着偶人在废墟中走着,穿过那些尚自奄奄燃烧的断墙残桓,微弱的火光映红他苍白的脸,空茫的眼睛里居然有近似于仇恨和恶毒的激烈神色,不停闪电般掠过深碧色的眸子。

偶人本开咔哒咔哒地跟着主人走着,然而忽然停下了脚步,扯了扯苏摩手里的引线,直直抬起手来、指了指前方的路和远处的如意赌坊——走错了方向了。

然而傀儡师根本没有理睬偶人,自顾自茫然走在废墟里,不停止的脚步,扯得阿诺一个踉跄飞出去。也许知道主人心情糟糕透顶,一直不听话的偶人连忙默不作声跟上去。

一道半倒的木栅栏挡在了面前。

然而那样不堪一击的屏障,却让鲛人少主怔怔地立住了脚步,空茫的眼睛穿过面前的栅栏,仿佛看到了极远极远的时空彼端。

时空彼端依然是一道木栅栏,仿佛一道闸门拦在记忆中。

结实的木头笼子背后,是一个年幼孩童惊恐无措的脸,躲在笼子一角、睁着深碧色的眼睛看外面一群围着的商贾模样的人,拼命把身子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把身体尽力蜷曲起来、就能变成很小很小的一点,从眼前这充满铜臭和肮脏味的空间里消失。

然而外面粗壮的手伸进来,还是毫不费力地一把抓住了他,拎了出来,展示给客商:“你们看,不过四十岁!多么年幼,以后可以为你们赚很长时间的钱。”

“它后背上是什么东西?那么大的胎记?——啊呀,肚子里是不是还长了瘤子?”有手伸过来,撕开它的衣服,审视,嫌恶地皱眉,“这种货怎么卖的出去?只能用来产珠,还要费力教会它织绡,太不划算。”

“喂喂,别走别走,价钱好商量——你再看看它的脸,保准是从未见过的漂亮!”货主急了,用力扳转孩童的脸、对着远去的客商叫卖。

那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多少年……八十年?九十年?

叶城东市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木笼子就是他童年时候的家,以至于很久以来、他都认为这条常年不见日光、弥漫着臭味的街道就是世界的全部。这在被视为“物”的眼神打量里长大,最初的恐惧和惊慌变得麻木,仇恨和抵触却一日日滋长起来。仿佛有毒的藤蔓疯狂地纠缠着生长,包裹住孩子的心、扭曲他的骨,密密麻麻地遮蔽了头顶的任何一丝光线。

经历了开膛破肚的痛、拆骨分腿的苦,死去活来。终有一日变成人形的他被人买去,诸般荼毒、只为榨取完鲛人孩子眼里的最后一滴泪。

然而,那时候仇恨之火长年累月的灼烤已经让心肺焦裂,任凭如何的毒打和凌辱,再也没有一滴泪水从孩子阴枭的眼里涌出。那一日,在更加疯狂的折磨过去以后,鲛人孩子依然咬烂了咀唇都不肯哭一声。奄奄一息中,听到主人在一边商量着:不如干脆从这个不能产珠的鲛人孩子身上、挖出“凝碧珠”去卖钱吧?

就在那个刹那,他想也不想,抓起织绡用的银梭、刺入了自己的眼睛,扎破眼球。

——那些空桑人、再也不要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永远、永远不要想!

其实,在变瞎之前、他的眼睛就从未看到过光。面前是完全的黑,和永无止境的夜。

直到后来,他被青王府收留、又被送上伽蓝白塔顶上去执行那卑鄙的阴谋——终于从青王手里换回了自由,然而他却已付出了仅剩的最后的东西,从此一无所有。他没有尊严,也没有为人的准则,他什么都可以背叛,什么都可以出卖。

所有的一切怎么能忘?怎么可能忘记!

那么多年的侮辱和损害,那么多族人被摧残和死去,他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去不顾一切地获得了力量,难道回来并不能向那该遭天谴的一族复仇,反而要握住那些沾满鲛人血泪的手、和他们称兄道弟并肩作战?

他怎么能做到?怎么能做到!

傀儡师茫然站在废墟间,面对着那半倒的木栅栏,缓缓抬起手、握紧,一拳打在面前的木头上——瞬间,栅栏在可怖的力量下四分五裂。

然而苏摩的手却没有停,不间断地击在那些寸断的木头上,一拳、又一拳。直到整扇木栅栏都化为碎屑。

漫天飞扬的木屑中,傀儡师蓦然用流着血的手抵住了焦黑的地面,全身发抖地跪倒在废墟里。明珠的粉末终于一点点从紧握的指缝里漏尽,继而滴落的、是掌心沁出的殷红血珠。

夜风卷过来,腥臭而潮湿——宛如几百年前东市里那条阴暗铜臭的街道。

沉默。沉默中,忽然听到微微的“咔哒”声走近,然后,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抱住了他的脖子。偶人苏诺无声地将头颅靠在主人的颊上,一直阴暗眼睛里、第一次换了了解而安慰的光芒,抱住苏摩的脖子。

傀儡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偶人。

那一瞬间、从来一直对立争斗着的奇异孪生兄弟之间、出现了罕见的谅解和体贴,仿佛相依为命般的亲密无间。

“阿诺,”许久,苏摩抱着偶人站了起来,有些虚弱地问,“你……真的喜欢那个魔物么?”

“咔哒”,偶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咧嘴微笑。

“好吧……就如你所愿。”抱着唯一的伙伴,傀儡师闭上眼睛苦笑起来,“等明日安顿好了复国军的事情,我们便去找她,好不好?”顿了顿,苏摩眼里又有茫然的光,喃喃低语:“和魔物为伴,倒是相配啊——其实我觉得那幽凰很古怪……似是哪里眼熟吧?”

阿诺无声地裂开了嘴,似是欢喜地抱紧主人,然而眼里却闪过了阴暗莫测的光。

※※※

站起的刹那,傀儡师和偶人都是一怔。

应该是被方才木材破裂的声音惊动,冥灵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身侧,站在一丈外的街角、静静看着抱着偶人从地上站起的傀儡师。白色长发从她额头飘散下来,在血腥横溢的夜中无风自动,眼里因为方才看到那的一幕闪着说不出的神情。

看到白璎的那一刹、阿诺脸上关切悲悯的神色忽然消失了,放开苏摩的脖子,咔哒一声跳到了苏摩宽而平的肩膀上坐下,带着讥诮恶毒的表情看着前来的冥灵女子,又看看主人的脸上表情,隐约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

几百年了,无论幼时在东市、在奴隶主作坊;少年时在青王府、在伽蓝白塔神殿;青年时在中州、在四海游走,主人从来未曾有方才那样的失态——很多时候,他心底连一丝一毫的软弱犹豫情绪都不曾有,更罔论方才崩溃般的愤怒和挣扎。

东市那样不见天日的生活,很多很多年来、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忘了……原来,并不曾忘记。仇恨就宛如蛊毒一样,深种入骨。

苏摩不曾看白璎,握紧了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不想看对方怜悯的眼神。

“等一下。”仿佛看出了对方的情绪,白璎却站在路中,忽然抬起手臂拦住了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低垂的眼帘里闪动着光芒,抬起手臂拦住傀儡师前进的路。

冥灵虚幻的手形成一个空无的“界”,然而在那样的阻拦面前,苏摩停住了脚步。

侧身交错的两个人没有看对方,只是停下来、沉默。

“方才……方才那个魔物,是我死去的亲人。”那只虚幻的纤细的手、忽然间微微颤抖起来,白璎低着头,终于艰涩地开口,说出话来,“那只鸟灵,是我的亲人。”

苏摩蓦然一惊,闪电般转头看了空桑太子妃一眼——

“白族最高贵的太子妃,怎么总是和魔物扯上关系?”心底,他听到阿诺的冷笑,这样的话几乎冲口而出,终于还是生生忍住,傀儡师想起了那个鸟灵女童般的外表,只是淡淡问:“是你妹妹?”

白璎的异母妹妹、青王之妹青玟郡主和白王寥所生的女儿,白麟——那个比白璎小上十多岁、然而血统比其姊更加高贵的女童。青王兄妹曾极力谋划、想要让这个女孩成为太子妃,然而终未成功。据说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难怪那个魔物有着那样让他觉得熟稔的诡异的气息。

“不仅是我妹妹。”白璎低低道,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同时更是我的继母、我的叔伯兄弟、我的大臣和民众……这世上所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人。”

仿佛是因为剧烈的感情起伏,长及脚踝的雪白长发如同风一样飞舞起来,在乱发中,空桑的皇太子妃转过头来看着苏摩,虚幻的面容上却有真真切切的哀痛:“苏摩,那是我所有族人死去后、因为绝望和愤恨化成的魔物!是白之一族无数的冤魂凝聚成的邪灵啊。”

傀儡师蓦然回首,看着身侧的冥灵女子。

“因为我从白塔上任性地跳了下去,扔下全部族人不管,所以他们才被沧流帝国灭族。封地上的屠杀持续了十天!”第一次,白璎毫不避忌地说起百年前的纠纷,“除了我父王带了一些勇将杀出、回到帝都,封地上所有族人都死了——为了避免血统的延续、沧流帝国将所有王室成员带到北方空寂之山、生生钉死在地宫里!”

“有些人的魂魄就永远被镇在了那里——但是有些冤魂散逸出来,凝结成了魔界的邪灵。”白璎忽然间微微苦笑起来,在夜风里微微侧过头,倾听,“你听听……每到夜来,云荒的风里还有空寂之山上还有那些冤魂的哭声。”

苏摩无言转头,果然极远极远的北方,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邪异悲痛。

“空桑本来有千万子民,而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沉睡在不见天日的无色城。”白璎的眼睛里忽然有看不见底的悲痛,“那么多的血还不够么?就算我们空桑人犯下过滔天大错、这一场屠戮里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抵偿?我的父母兄弟、亲朋族人已经全都死了,白麟死的时候才十三岁……够不够!你非要看到最后一个空桑人都死绝了才甘心?”

那样激烈的语气、让傀儡师肩膀上的偶人都微微变了脸色。苏摩苍白的脸上有无数复杂的表情交错而过,然而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踉跄着后退、仿佛不再想继续面对这样的斥问。

“求求你,”忽然间,他冰冷的手被一只更加寒冷的手拉住,已经死去的冥灵抓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求求你好好想一想。该死去的都已经死去了,请不要再因无谓的积怨、让可以活下来的人不见天日——如果你和真岚的力量联合起来,说不定真的可以推翻沧流帝国,这无论对我们空桑、还是你们鲛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该死去的都已经死去了……那样的话、忽然如闪电般击中了傀儡师。

他空茫的眼睛看着面前虚无的冥灵,踉跄着后退。

“苏摩,我以前就不曾怨恨过你、如今更愿意再度相信你——一个人如果还知道流泪、还知道痛苦,那必然就还有他要守护的东西。”显然感觉到了对方内心的动摇,空桑皇太子妃不肯放开他的手,用尽了全力劝说,“以你的力量、你本可以给更多人带来幸福。如果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可以尽管开口。”

“唰!”忽然间一声尖利的呼啸划破了空气,白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锋利的透明引线如同刀般割过,拦开了她。出手的是坐在傀儡师肩头的偶人,阿诺眼神是阴枭的,冷冷看着面前的女子、眼里居然带了杀气。

苏摩挣开了她的手,踉跄着后退,一直到后背撞上了断墙才停住。转瞬就平定了胸口起伏的气息,忽然间冷冷一笑,转过了身去:“我要守的是族人、和你们空桑人无关——我想要的、也是手指再也抓不住的东西。”

话音未落,傀儡师再也不停留,迅速消失在黑夜。

※※※

听着窗外翅膀扑簌的声音风一样呼啸而去,房间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开始继续谈话。

如意夫人重新点起了灯,凑近去看复国军左权使的伤势。

灯下炎汐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居然泛出了奇异的嫣红,虽然极力压制、然而依旧忍不住不停的咳嗽,有些烦躁地用手抓着伤口上的绑缚,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无法忍受。

“怎么了?”如意夫人吓了一跳,知道左权使为人坚忍,在征天军团手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始至终没有呻吟过一声,而如今居然有无法掩饰的痛苦表情。

“夫人,炎汐烧的很厉害!”那笙急了,抓着榻边扭头对美妇嚷嚷,带着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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