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 第一章 双尸

“吱——”，一个布满灰尘的樟木盒子打开了，酝酿了千年的一滴泪珠晕湿了它。

武静坐在外滩的一间别致的咖啡屋，品着一杯卡布奇诺。空气里动荡着慵懒的气味，暖冬里那懒洋洋的太阳，更是让人觉着柔和，像整个人掉进了棉花里，软软的，暖暖的。她摘下墨镜，可以看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却被血丝和倦怠遮蔽的混着不堪，这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久违了的轻松。

3月28日

“喂，谁呀？”一大清早谁这么急呀？！我忿忿的接起电话。只听见一个男人气吁吁的说：“武医生，今天早晨6：00多有人报案说发现了一具尸体，在双月花园13栋6A座。请您现在赶过来。”我放下电话便以最快的速度出门了。

我刚到楼下停好车，看见头儿高锦面色苍白的向我走来，刚到我面前，便问：“早晨吃了吗？”

“没呢，还这么早！”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抱怨着。

只听见他在我背后喊了一声：“你呀！有个心里准备啊，别受不了。”

我心里有些奇怪了，是怎样的尸体会让经验如此丰富的高锦都似乎有些胆怵。

走进这个楼道,两边的墙壁可能因为天气比较潮湿,都已经微微的变成了灰色,警务人员都在前前后后的忙活着,偶尔也有住在傍边的人,好奇的探出脑袋.

正在这时，楼道里传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这个味道很复杂，有尸体腐烂的气味，有化学试剂的味道，似乎还混杂着腐烂苹果的味道。

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我轻轻摇了摇头，又好了很多。这时我的助手欧阳可立从楼上下来了。“静姐，你可来了，死的这个男人叫周弘，35岁，是西城文化报的记者，体表只有颈部一道刀伤，初级鉴定是将气管切开了，窒息而死的。还有，可能在挣扎的过程中，将自己的舌头拔了下来。大概就是这些了。”

“OK，我知道了。”越是走近，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越是浓烈。

当我推开房门，尸体在客厅的正中位置，他的手里还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舌头，全身只有颈部一处伤痕，其它地方完好无损，奇怪的是他有严重的皮下水肿，没有出现尸斑，应该死亡不超过3个小时，可是怎么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出来？！这可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他是怎么死的？”李明玉警官，蹲在我身边问我。

“初步鉴定，应该是自杀，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解剖，好了，你们可以把尸体搬走了。”

“欧阳，中午我约了人吃饭，下午我直接去警局，我就先走了。”欧阳可立愣了愣：“哦，恩，知道了。”

“武小姐，你来的可真早呀！”他叫张硕，是我的大学的学长，高我二届，本来也是学医的。大学毕业后，却不知是那一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对历史发生兴趣，读了历史的硕士，还考取了博士，现在是大学的年轻有为的历史老师。

“张博士，您百忙之中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果然是冰雪聪明呀！不枉被我喜欢过。哈哈。”

“少贫，我忙着呢！下午还来一条鱼！”

“你呀，还这么厉害，就不能温柔点么？那个一条鱼是个什么意思呀？”

“哦，这是我们的行话，早晨有人发现了尸体，这不下午我就要去做尸检了。”

张硕饶有兴趣的问我：“怎么回事？”我勾勾手指，凑到他的耳朵边说：“呵呵，保密。”

“切好了说我的正经事吧，我们大学考古系的吕轮，吕教授发现了一个墓葬，还发现了一具古尸，想找一个你这么优秀的‘伍作’去帮他。”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解剖古尸？！你们直接去找专业的考古人员嘛。”

“其实，这是吕轮教授私人发掘的，没有上报国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再说，你还没有给这么老的人解剖过吧。”

“你们是在盗墓么？”

张硕摇了摇头，笑着说：“你知道吕教授他有多少钱么？他的财产多的已经让他不在乎金钱的问题了。再说，以现在出土的陪葬品来看，这个墓葬并不属于古代达官贵人的陵穴。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为这个普通的墓葬大费周章。”

“我不要参与进来，你们太奇怪了。”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怎么怕被抓起来啊？我知道，跟你谈钱你肯定会觉得我俗。但是我还是要说，钱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只是我觉得你肯定会做的，因为你是一个看似柔弱，其实确有着比男人更加坚强的个性。我想如果你的体能可以的话，你肯定会去攀登珠穆朗玛的对吧？而且你的好奇心已经被我挑起来了。你在上学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尝尽人间百味的么？这是个机会，不想要么？”

“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你确实已经很成功的引诱到我了。好吧。具体的事情，你再联系我吧。”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的天气还是很阴沉，但是空气很好。我放下车窗，大口呼吸着难得干净的空气，看了看车上的时间，不早了，加大了油门，飞奔去了警局。

到了警察局，我便换上了工作服，我的助手欧阳早已将工具准备好了。

首先，我详细的对死者的身体外形做了仔细的检查，发现他的头皮上有一个直径约1公分的圆形隆起，我轻轻的在这个痈上划了一刀。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粉瘤，可是里面确包裹着一条活生生的蛆。当我用持物镊将它取出时，它还在不断的挣扎着，真是令人作呕。

据我所知，这应该是马蝇蛆，是一种生活在热带的一种蝇的幼虫，这种蝇将虫卵产在人或动物的表皮的毛囊之中，让卵靠受寄体的营养来发育。可是在这亚寒带地区，这个周弘的身体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寄生虫呢？

检查完表面，我便开始进行具体的解剖了。“欧阳，给我一个10号手术刀。”

我在尸体的胸腹部划了三刀，呈现了一个大写的“Y”形，刚刚将皮肤切开，便有一股浓稠的淡黄色的液体流淌出来了。“欧阳，取一点液体拿去化验。”

“这可能只是一些淋巴液和水分而已。”

“欧阳，我们不能仅仅用‘可能’来说明，你不能100%确定就必须利用仪器检验，这才是我们的态度，也许还有其它的物质呢？明白？”

“嗯知道了”欧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当我们剖开胸腔时，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呆了！除了心脏以外，他的所有脏器，都已经干瘪，萎缩了。这根本就不像一具刚死的人，更像一具木乃伊。我轻轻的用手术刀碰触一下，他的脏器就如同早已干枯的果实，在连接它的血管上摇摇欲坠。

此时，我知道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我立刻对欧阳说：“把高老师叫来。”

欧阳出去了，手术室中时间似乎凝固了。这个20多平米的空间之中，只有一个负责器械的职员，他背对着我整理器械去了。我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觉得他的那双凹陷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突然有一阵寒意从脚跟直冲到我的头皮，要将我的头发竖起了。

高锦一进门，便皱了一下眉说：“这个房间有股味道，你们不觉得么？”欧阳抽着鼻子，左右闻了闻，说：“确实有，奇怪，刚才我怎么没有闻到。”

而我和那个职员，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

高锦又说：“是一种香味，但不是香水那样很愉快，柔软，而是一种很有韵味，酽酽的味道”

我刚准备向高锦讲一下大概的情况的时候，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起来，身子一软，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听见欧阳再喊：“静姐静姐”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头还是感觉重重的。这时，欧阳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乎乎的豆浆。

“咦，你醒了，医生说你太劳累了，所以晕倒了。昨天的那个案子已经交给高老师了，今天检验结果就可以出来了。”

“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

“嗯，哦，快点把豆浆喝了吧，别凉了。”

这时，高锦推门进来了，“身体好些了么？”

“嗯，休息了一晚上，现在好多了。检查报告怎么说？”

高锦的脸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狱传来一样。

“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一刀，确定是自杀。”

“跟我的判断一样。”武静一脸自信的说。

“但是我们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真菌，对活人没有危害，可是对死了的人这样说吧！从某个方面来讲，这种真菌对死人也是有益的。因为它让刚死的人的身体可以快速的脱水，有利于尸身的保存。这可比制作埃及的木乃伊要省时省力的多了，想不到啊！”

“那不是很有研究价值？”

“是的，可是要培养这种真菌的外在条件相当的高啊。很有趣的是，它可以让所有的细胞都脱水，唯独不能让心肌细胞。也不是不能，只是那个速度就好像蜗牛在爬一样，它没有足够长得寿命让心肌细胞死亡。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在尸检的时候，出现那样的情况了。我就觉得奇怪了，像这样的东西可不是在空气里随随便便就可以碰见的，那周弘身上又怎么会有呢？”

武静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还是自己的家里舒服啊！”躺在自己宽大的床上，不禁的要这样的感叹着。今天还在病假中，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体一切正常，医生也说不出来原因。躺了两天了，今天我一定要去透透气去。

这是一座有百年历史的寺庙。

好久都没有来过了，这里的香火依然是那么旺。这座寺庙经过了多次的翻新，变得干净又明亮，但是我反而觉得它少了许多古朴和庄严。记得上一次来是和妈妈一起的，那是我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那时我只是淡然的看着母亲很虔诚的跪拜在庄严的大佛前，嘴里在小声的念着。现在我是一个人来的，母亲在两年前的车祸中死了。我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是母亲一手把我带大的，所以我当时差一点就崩溃了，看了大半年的心理医生，才慢慢的恢复过来。

走进罗汉堂按照我的年纪27岁，数了27个，是第一百七七善见尊者。我在出口处买了一张关于这位罗汉的卡片，上面写着四句话：“临行慈母手中线，游子报得三春晖。平交王侯列朝班，光耀门楣殊荣归。”对于这些话，我只有轻轻的一笑，在我工作没有多长时间，我母亲就死了，没有享过我的什么福，我怎么报的三春晖？

在这里，心还是得到了少许的安慰，我闭着眼正在享受阳光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我看了一眼，是张硕。

“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现在？”

“消息够灵通的呀？我在宝源寺，躺了几天，今天出来透透气呀？什么事?”

“就是前几天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啊？“

“你呀！真是一天也不放过我。嗯好吧，什么时候？”

“随你，不过最好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