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斗南华 第二十三章 为了你，我爱的人——大劫之后

当乔羽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初升的朝阳才走到屋角边，乔羽睁开眼睛。可是刚睁开眼，他就看见了巫灵，一双水灵而又调皮的眼眸，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右手里举着那枝晶莹的小法杖，那法杖里，一颗用红红的宝石英雕成的心，耀着点点晶光。

可是，当乔羽兴高采烈地抬起身子，伸手去拉她的小手的时候，她的脸却蓦然变了，变得如此惊慌，如此凄美：“三哥！快来救救我！三哥！”乔羽心里一下子又回到那剧痛的感觉里去了，双眼呆涩着，茫茫然看着屋顶——巫灵那娇俏的脸庞，化着轻烟，倏然不见了。

乔羽忽拉一下坐起来，大声叫着：“三妹！三妹你别走！三妹！三妹……”正喊叫着，屋外的天静玉惊醒了，忙走进来，对乔羽道：“三哥，你怎么啦？”乔羽全然不理她，自顾着伸手去追那恍然而去的灵儿。天静玉眼里又噙上了泪，道：“三哥，三姐已经……你还是接受这个现实吧，她不会回来了！”

谁料到乔羽竟忽然变了脸色，变得勃然大怒，一伸手就捏住天静玉的肩头，恶狠狠地道：“你胡说！你胡说些什么！三妹她没走，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我一定会要她回来的！”说到后来，先是大声喊叫，再后甚至于声嘶力竭，哭喊起来了！

天静玉大为惶恐，急声道：“三哥，你捏痛了我了，放开我！”

乔羽忽然放开手，倒头跌到床上，闭着眼不再说话了。天静玉摇摇头，默默地掉头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流着泪。

乔羽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心里默默地想着，想到那一天，巫灵刚好十五岁，加入了法士的行列，乔羽亲手把那枝长青叶包着的法杖交给巫灵，巫灵睁开那喜悦的双眼，那双眼是那么有神，那么有情！

一忽儿，他好似又来到了屋外，院坝里，正和巫灵并排坐在石椅上，巫灵手里捧着法杖，调皮地说：“三哥，你送的法杖，我好高兴！我好喜欢你哟——我的法杖！”他默默地念着，默默地承受着伤心。

那是哪一天呢？抹不去的回忆，让他悲痛，却还是阻挡不住他爱思考的本性。那是在救援仙兽部落的路上，还没有走出巫族的地界。而再往前，就是飞雪峰斗地魔，龙族小村战五魔，龙驰牺牲。乔羽忽然记起，在龙驰牺牲之前，他曾经说过一句话：“魔界的力量之源，在冥……”。冥什么？不知道。但南华大陆上却有个冥罗界。乔羽猛地坐起来，《南华真经》上有言：人死后，都会去冥罗界，也就是南华人所认为的仙界。但先师张良却说，他宁愿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也不愿去冥罗界——人死后都会去冥罗界，那么，巫灵现在肯定也去了冥罗界！乔羽忽然又想起：南华人类死了，不能掩埋尸体，因为他们会“自己奔向仙界”也就是冥罗界，乔羽一下子跳起来，差点把头给撞到了帐顶上去了！

他翻身下床，几大步走出门去，天静玉看了反而吃了一惊，可是乔羽一眼也没看她，径直去找巫麻。

待走出门去，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小村庄里，这村庄景色十分秀丽，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巫麻，只得倒回来问天静玉，却发现她不知到哪儿去了。乔羽摇摇头，走到村中大道上，发现大道的尽头上有一座大房子，坐北朝南，门开重檐。他知道那儿是村堂，便想到那儿去打探一下，大步走过去。

待走到村堂前，村堂的大门大开着，他正好看到巫麻、巫留和五六个金衣长老正坐在村堂里。他走进去，巫麻抬头看见他，便招呼道：“羽儿，身子好了吗？知道雷儿怎么样了吗？”

乔羽抱了抱拳，道：“见过城主！”但他并没有见到巫雷，便道：“我没见到巫二哥。城主，我想问您一件事，可以吗？”

巫麻看看其他长老，道：“那这样吧，我们就按刚才我们商议的，把人召集齐了再作打算。今天晚些时候，我们再商议一下各方面的临时负责人。”众长老答应过，巫麻站起身来，对乔羽道：“我们到外面去谈吧。”

乔羽点点头，跟着巫麻踱到村堂外，来到左首柳树下。巫麻踱着步，道：“我们现在是来到了城南村，烈焰城中，现在一所完好的房子都没有，我们救出了三千多伤员，他们不能挨饿受冻，只得把他们转移到这附近的四五个村子里暂住。”他仰着头，望着天际，又道：“我们要重建烈焰城，已经决定从治下二百多村子里，抽调两千多人，参与重建。但学院里的两百多学员不动，继续学习法术。还要另外挑选两到五百人加入法术学习，以补充法士队伍。”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掉头看着乔羽道：“你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吗？说吧！”

乔羽问道：“南华人类死了，是不是都要去冥罗界？”

巫麻点点头。乔羽追问：“那我们中原来的人呢？死了也会去吗？”

巫麻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故老传说，中原人死了会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不会去冥罗界。”他转头望着乔羽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乔羽低声道：“我要去冥罗界，找灵儿回来！”

巫麻霍然转身：“你说什么！”

乔羽坚定地回答：“我要去冥罗界，找灵儿！”他又接着道：“您不用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定去把灵儿找回来！”

巫麻木然了。乔羽又道：“我来，只想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走，才能到达冥罗界！”

听说乔羽要去冥罗界，寻找巫灵，乔丹第一个支持。

这时，七战士和天静玉、徐琬、龙凤正围坐在一个农家院落里，一张朴实古老的方桌旁。巫雷就在这儿养伤。

乔丹受巫麻委派在烈焰城中安置、清理那些死亡的同胞，但他发现其实并不需要怎么处理，因为过了一晚上，那些死难的同胞们都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离开的，更不知道他们离开后去了什么地方。据南华大陆人类的传说，他们去了仙界——冥罗界。但乔丹对此表示怀疑，根据中原的古老传说，人死后不会都飞升仙界，而是只会去阴间，鬼城。乔丹奉召在今天中午时分赶到这城南村，商议乔羽去冥罗界的事时，他一到就表示：“应该去！可能的话，我也想与你一起去，去看看这个神秘的冥罗界，倒底是什么角色！是真正的仙界呢，还是只不过是一个鬼城。”

巫雷心绪很不稳定，因为他总想着死难的父母。他不同意乔丹把冥罗界称做是鬼城，但他也想去冥罗界：“去吧，我也去。我们三少年同闯地宫，今天又去同闯冥罗仙界。去把我们的亲人们，找回来。”

徐琬伤还很痛，不但有背上的，还有地宫里过第一层时，因属性相克而受的内伤，更有因巫灵等人逝去而受的心伤。不过她心思仍然十分细腻：“你们两个可能不能去。巫城主说了，我们要马上重建烈焰城，城中的金衣长老只剩下六七个了，人手明显不够。城主能够同意三哥去找三妹，已经是十分宽宏了，你们再也跟着要去，那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天静玉细心照料着她。静玉心中，也不同意巫雷和乔丹也去冥罗界，但她有话不知怎么说出口，只在心里念着：“二哥有病，还没好完，你不能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冒不出嘴来。

龙氏兄妹、天家兄弟也没有说话。

但乔羽考虑的并不是有没有人和他一起去冥罗界：“去找三妹，当然是我一个人去。我请你们来商量，是想知道，从哪个方向走，才能去冥罗界！”

这个问题，使众人都想了很久。最后，龙凤说了句：“还是看看《南华真经》吧！”

说到《南华真经》，乔羽蓦然想起，在一个多月前的魔法学院，龙城主曾经说过：在烈焰城东北方向，有一条很为宽阔的飞流河；飞流河东，是一座火焰山，再往东北，就是交界山。它的北面，称为“禁地”，是任何人类都不能进入的。乔羽叫起来：“我知道了，冥罗界就一定是在飞流河东，交界山北！”

众人脸上都浮起了笑意，巫雷舒然地躺在椅子上，等一会，乔丹又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乔羽想着，道：“今天下午！”

入夜，巫麻召集起在城南村的九名少年和五名金衣长老，在村堂里会集。商会会长张永年，也参加了这一次会议。

巫麻仍旧穿着他那一身金衣，把那只金斑指套在无名指上，而不是如巫腾那样套在中指上。他坐在长条桌的北端，望着两边坐着的众人，道：“昨天，烈焰城遭了大劫，全城精锐折损过半！我大哥，老城主，以身殉城！”他沉痛地低下了头。众长老也低着头，不发一声；巫雷紧咬着牙关，把双拳放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桌面。

巫麻又抬起头，接着道：“我们烈焰城，是一个光荣的城市，是不会陷落的城市。昨天一役，我们全城一万多人，没有一个退缩逃避，更没有一个人折节投敌！我们烈焰城的人，都是硬骨头！魔界可以打败我们，但不可以征服我们！”

喘口气，他又接着道：“在这儿，我要提议，我们从明天起，就开始重建烈焰城堡，重塑我巫族抗魔的坚强堡垒！”

这句话换来了在场众人的一致欢呼。巫麻脸上浮起稍稍的一点笑意，双手平伸，压了压，欢呼声停息了。

他看着众人，又道：“但是，重建烈焰城需要人手，我们全城居民和法士，经过昨天一场浩劫，算上轻伤员也只剩下了一两千人还能工作，长老会更是只剩下了六个人。所以我决定，一、我族治下二百三十八个村落，除开前次被魔界血洗的道口村和左江村外，二百三十六个村子共有三万六千多人口。我已经以代理城主的名义，发令各村，每村派十名壮年男女，前来帮助重建烈焰城。现在，我提请长老会，同意我这个决定。”

五名长老相互望望，巫共生将双手交叉着放到桌子上，道：“我记得巫老城主在世时，所做的决定并没有经过长老会同意这一个程序吧。城主的命令，就是全族的共同意思，何需提请长老会同意呢？”

巫麻笑笑：“大哥是正委城主，他的命令当然是一言九鼎。我只是代理城主，所做的决定就应该通过长老会。”

五长老再次相互望望，巫留道：“二哥，大哥亲口命令，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龙、天两族使者也回禀了两城主，你是我烈焰城新任城主、巫族族长，怎么现在成了代理的了？”

巫麻十分严肃地道：“我族城主与族长之位，向来是父子相传，没有兄弟继承的道理。当时，大哥想到雷儿年纪还小，学艺未精，才让我代理这个位置。而且当时我也向大哥讲过，一旦雷儿长成，我立即归还这个金斑指。所以，我只是代理雷儿作城主，自己决没有做城主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巫雷。

巫雷还在难过与仇恨交织的心境中，没有细听到别人的对话。坐他旁边的天静玉碰了碰他，他才反应过来。天静玉把嘴凑到他耳边，述说众人的对话，他听完，才道：“二叔是城主，天经地义。不管代理也好，正委也罢，总之那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是城主，他的命令就是天意！二叔，请您主持大局，发令吧。”

这话说得众人心中都放下了心。巫麻还紧皱起眉头，还要说什么，十二生肖卫士中仅存的虎护卫，站起来道：“城主，您就别再推脱了，如果您一定要长老会通过您的决定，那我提议，长老会授予您全权，处理全族全城的一切，可以不经长老会许可下达任何命令！各位长老，你们看如何？”

五长老相互望望，都点了头。巫共生道：“那么，这个提议就通过了。”

巫麻无奈，只得道：“好吧。那么我的第一个决定，就算通过。第二个决定，我认为我们随时要防备着天魔的第二次袭击。大哥昨天曾再三嘱咐我们，一定要随时保证巫族的火种不灭，保证我们有足够的后备力量，所以我决定，把魔法学院里的两百多名学员，转移到西北方向去。我巫族治下，绵延到西海岸还有两三千里之遥，许多地方并不是魔界想去就能去到的。我知道在西北方距烈焰城有一千五百余里的地方，有一个藏英谷，四面环山，十分隐秘，气候怡人，很适合于法士修练。所以我想，把学员们转移到那山谷里去，继续修练。另外再从全族中挑选十四到十八岁的少年一千名，前去参加。我们要委派一名长老，去这山谷主持这些学员们的修练，我建议派虎长老去。”

虎护卫——巫虎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过一会儿，他才道：“这，我恐怕不能担任这个重任。城主，您还是让我就跟在你身边，冲锋陷阵吧。”

巫麻脸色十分严肃：“我族人手折损十分严重，每个人都必须担负起以往两个、三个人的任务，不管分派到什么任务，决不可以说出不能完成的话！”

巫虎不说什么了，巫留站起来：“二哥，依我看，虎护卫一个人确实不能承担这个重任。您想，以往在魔法学院，学员们从来没有超过三百，除天天叔父外，大哥还要我们两人都多加帮助。现在学员们增加到一千多，还要在那山谷里重新安家，那任务就不止是一两个人能担任的了。何况虎长老以往也从来没有独当一面，我恐怕……”

长老们都私议起来，另一边的少年们也在议论，都有些赞同长老们的看法。乔丹站起来道：“城主，依小人之见，不如让巫三长老与虎长老一起去负责此事。毕竟这是关系到巫族下一代的大事，更有可能是关系到以后灭魔大战的实力，非同小可。以虎长老的资历，维持魔法学院当然有余，但主持这件大事，可能有所不及。”

巫虎也道：“是啊，我提议军卫大人亲自主持，我可以从旁协助。”

巫麻看看巫留，巫留摇摇头：“我不去。我要在这儿，主持防备魔界再来！”

巫共生道：“但主持藏英谷的事，更是大事。就算我们烈焰城都死光了，巫族全灭了，只要藏英谷里办得好，我们一样可以延续我巫族，一样可以灭魔兴家！三长老，您不应该推脱。”

这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巫麻站起来，总结道：“好吧！三弟去主持这件事。这样，他所任的巫族军卫长职务，就不能再担任。我提议，由他担任我巫族副城主，军卫长的职务，就由……”从众人脸上一个个看过去，最后道：“由乔丹代理，各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