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斗南华 第九章 决斗虎王攻城战（三）

当赵云第一眼看到许诸的时候，他只觉心里一阵剧痛，泪就禁不住下来了。

许诸躺在地上，躺在乔丹的臂弯里，脸上满是鲜血，只露出一双眼珠，在无神地转动着。嘴角里，还在冒着丝丝血茎。看得出来，虎卫这惊心的一撞，不但把他撞伤得极重，更引发了他的旧伤：在他左肩上，前两天断掉的地方，现在又断了；胸前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十几颗虎牙一起钉在了胸上，肋骨根根断裂。两三处断骨从胸腔里冒出来，突在空气里，还挤着一朵朵血泡，让人触目惊心。他右手还握着木刀，但已经无力拿起了。那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似乎已经是全白了。那本来熠熠生辉的虎目，却也如头发一样，全白了！

在乔丹和乔羽声泪俱下的声声呼唤之下，许诸幽幽醒转。无神的大眼睁开，望望乔丹，吃力地道：“丹儿，师傅不行了。”

乔丹的眼泪一下子流满了脸庞。夹杂着哭声，他嘶哑着声音叫道：“师傅，不可以，您还要教我刀法！怎么能这样！师傅！”

乔羽和徐琬也哭起来。乔羽边哭边道：“许师叔，您别说胡话。您不会死的！”转头又摇着赵云的臂膀道：“师父，许师叔不会死，对吧？师傅！”

赵云咬着牙，点着头：“当然！师傅马上就救许叔叔！”

徐庶早就把许诸的手腕拿到手里，把起脉来。这时，消消地对赵云摇了摇头。但赵云视若不见，还是对许诸道：“你振着点，老许。我们从董卓墓一起打上来的时候，在仙兽部落出来一次次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可是从未退缩过的！来，坐起来，我度真力给你，你要坚持住！”

一个小姑娘——巫灵也挤了过来。一看到血，连忙用手捧住脸：“哎呀！”转眼却又放了下去，怯生生地说：“让我来试试吧，我会看病。”旁边巫雷却道：“妹妹，别说那么多了，把你刚学的‘渡生气’用出来吧！”

巫灵真个盘膝坐起来，双手捏成莲花印，小眼闭上，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渐渐扬了起来，手中发出一道绿莹莹的，星光闪闪的纱一般的气流，慢慢盖上了许诸全身。不一会，许诸身上的血止住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

赵云大喜，正要感谢巫灵，许诸却已经开了口：“小姑娘，谢谢了。你也别枉费真力。我的伤我知道，我心脉已经断了，神仙也救不活我了！”说到这儿，他好似累了，大口喘了几下，转头拉住赵云的手，未说话先叹了口气：

“命运是很奇怪的。我老许，今年六十三了，十九岁遇上先帝，从此征战一生。一出道，我就独斗天魔神将吕布，和铁戟猛将典韦一起，被称为了‘曹营两只虎’！可惜，三年后典韦就死了，剩得我一个，被人们叫成‘虎痴’！”

赵云流着泪，哑起声音道：“你好好养伤，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许诸摇摇头：“不，我要说，再不说，我就不能说了！这一辈子，我只服了先帝一个人，死心塌地为他所驱使。为了他，我战张飞，斗马超，可以说天下高手，我都斗完了！多少次，我置生命于不顾，为了先帝的事业，与先帝一起生死拼杀！渭水河边，遇到马超的那次，我就认识了生死的无畏。先帝死了，我三天吃不下饭！但是，我也做了对不起先帝的事。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亘着，吞都吞不下去。赵大哥，我们本来是敌人，现在却成了生死与共的朋友。我是无法再回到中原去了，当你哪天回去时，记住帮我做一件事！”说到这儿，他脸色又苍白了，全身哆嗦起来。巫灵连忙又送出一道渡生气，才将他稳住。

赵云哽咽着道：“什么事，只要我还能回去，一定帮你办到！”

许诸道：“先帝刚死，文帝就说三太子曹植想造反，让我把他从临淄押解回京，我还杀了他两个部下。现在他被封为陈王，过得很不愉快。我后来知道了，他没想过要造反，是他才能太高了，文帝容不下。我老许，一辈子只做过这一件后悔的事。你回中原后，一定记着代我去找找陈王曹植，告诉他，我老许对不起他，想找他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请他原谅我！唉，人一生之中，为什么总是要等到要死的时候，才悔恨起当初的错事呢？”

稍顿一会儿，他又说起来：“还有，那本《南华真经》，是司马大元帅要的，麻烦你……唉算了，你是蜀国的大将，你不会干的。你把它，毁了吧！”

徐庶叹息着：“当初在董卓墓外，你要能早这么想，哪有今天这些事啊！现在，你却又记挂着这些做什么呢？”

许诸笑着道：“要不，怎么说我和赵大哥都是笨牛呢！”转过头，又望见乔丹，伸手摸摸他那涕泪交流的脸，拿起他一只手，放到徐庶的手里：“这辈子，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徒弟，资质上佳，可惜我不能亲自教他刀法了。刀谱我都传了，就请你们二位，教教他吧！唉，正人先正己，我自己都还没有他的悟性高呢！麻烦你们了。”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乔丹哭着，扑到许诸怀里，说不出话来。

猛然间，许诸抽了起来。众人大慌！巫灵连忙把全身的渡生气功力都发出去，却再也不管用了！许诸一手紧抓着乔丹，竭力说着：“丹儿……师傅……不行了……我……要……回……中原……照……照顾……丹儿……”忽然又抓起巫灵的手：“照……顾……他……”巫灵吓得直点头。忽然间，许诸那斗大的头颅低下去了！

众人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甚至连虎群也惊扰起来。但，有两个人没有哭。赵云耳边只留着许诸的话：“人为什么要等到要死的时候才悔恨呢？”“正人先正己！”猛然间，他大叫了起来：“欲诛人，先诛心！欲正人，先正心！”霍地立起，左手抄枪，右手握剑，大步向虎群走去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比他的速度更快！乔丹在师傅死的那一刻起，就再没哭了。他轻轻放下许诸，顺手拿起七星宝刀，狂啸起来，如疯虎一般撞开挡在虎群前面的法士们，面对着一头虎卫，一刀就斩了出去——这是凝聚了他毕生愤怒的一刀，这一刀，无招！无敌！

虎卫咆哮起来，忽然退到虎群中间去，一头大虎当成了替死鬼，被这无招的一刀斩成了两断！血肉横飞中，虎王惊怒地扑上来，刚伸出爪牙，张开大嘴，却见眼中一道光亮扬起，势无可当的一剑到了！赵云已经上来了，青钢宝剑毫无华彩、却专注一生地斩过来，一声惊鸿般的朗声大叫响起：“诛心一剑！”刚扑过来的虎王还不及反应，就迎头被斩到了头上，一股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将那个硕大的“王”字染成了红色！虎王负痛地大叫一声，掉转身子就跑了起来。虎群顿时大乱。两只虎卫一头还在虎群前部，一头却为躲避乔丹的攻击而退到了虎群中央。一见虎王逃跑，忙要跟着逃跑，虎群前面那头却发现身后多了个人——徐庶！徐庶牙关紧咬，脸色铁青，从天而降刚一落地便扇打袍挥，击毙了两头大虎，拦住了一头虎卫！连用六招梅花扇法，一一斩断虎卫的四肢。最后大喝一声：“梅尽百花笑！”一扇子拍下去，人们就听到了虎卫头骨断裂的声音。

赵云已经纵起身来：“正心一枪！”长枪脱手，毫无繁琐地、简单明了地划出一道弧线，一枪便把虎群中刚掉转头的那头虎卫钉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打出了真火，城主一声不发，法杖横扫直冲，转眼间两三头猛虎死于杖下；乔丹出手便是一刀，一刀便要见血！乔羽也冲过来，从法士手中抢过一根法杖，却是以杖作剑，随手便是一剁，虎群经他一冲，立即溃不成军。徐琬、巫雷、日月长老……在复仇心的驱使下，都向虎群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乔丹一击未中虎王，紧握着七星宝刀，向着虎王逃窜的方向直冲过去，刀口上不时发出一朵灰色的莲花。乔羽和徐琬连忙跟上来，在他的左右两边护住他。乔丹圆瞪着眼珠，见到那虎王就在前面一丈开外，当即大步踏过去，却被眼前一头大虎挡住。那大虎咆哮起来，张开爪牙就扑上来。乔丹不发一声，一刀就刺进了大虎颈口。当那大虎吼叫一声倒下去的时候，乔丹已经越过了它，离虎王已经不到六尺了。他怒吼起来，一朵青莲花从刀尖冒出，映到虎王的背上。虎王痛得大叫一声，跑得更快了。两头大虎见状，连忙从两边同时扑上来，试图挡住乔丹。但还没扑到，左边那头就忽然发现头顶劈下一根法杖，还不及反应，就被乔羽一杖打碎了头顶骨；右边一头扑过来，却被一把小扇子切断了前腿。鲜血喷涌，让徐琬惊得叫起来。但那大虎毫不在意伤痛，拼命扑向紧追虎王的乔丹，刚扑到乔丹身边，一道蓝光射过来，那大虎立即倒下不动了。

经此一挡，那虎王便飞跑出了大殿，乔丹眼看追赶不上了，回过头来，双眼赤红，一刀就砍下了一头大虎的脑袋！

眼看院中的虎群覆灭在即，城主还不过瘾，飞身落到大殿上，正好看到远方从法士丛中奔出，仓皇逃窜的虎王，立即用上了从未用过的绝学，一道手臂初的闪电划破夜空，击打在虎王尾上。虎王跳起来，却不敢回头，带着伤痛，顶着周围法士的攻击，落荒而逃！

仅仅剩下的两三头大虎再无还手之力，只得在院坝中奔来奔去，在众法士的攻击下，不久就力尽而亡了。

当东方第一道曙光划破夜空的时候，虎群已无一生还！

这一战，比狼群、蜈蚣更强的虎群伤亡惨重，两大虎卫俱亡，虎王重伤，独自逃生。经此一战，虎群十年间都没能恢复得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