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 第二十七集 君圣抉择

第二十七集君圣抉择

南门城楼上张灯结彩，已经有了喜庆气氛。

耶输陀罗在难陀、阿难、憍陈如等人的陪同下登上城楼。

耶输陀罗满面春风，走到城楼边，俯视城下。

开阔地带，数万兵士正在烈日下刻苦演练。

耶输陀罗甚为开心：“阿难，离太子即位只有十日之期，你这大将军，四门总督，可要抓紧了。”

阿难：“太子妃放心，微臣不敢怠慢。”

耶输陀罗：“呵呵，阿难啥时候说话变得如此拘谨？”

阿难：“太子登基仪式，这是大事，马虎不得。届时将有数万将士前往王宫布阵演练，接受检阅。”他挥了挥手，一个传令兵跑到跟前。

阿难：“传我将令，城外将士演练入宫阵法。”

传令兵跑去。片刻之后，城外大兵瞬间集结成方阵，又变为葵花阵、长蛇游动阵，蔚为壮观。

耶输陀罗欣喜道：“妙，妙哉。即位大典有如此多人演练助兴，太子必然高兴。阿难，首功记你，你功不可没。”

憍陈如：“太子妃有所不知。还有一阵尚未演练，阿难将军留了一手，只为庆典之日让大家大开眼界。”

耶输陀罗：“噢？阿难也会藏奸了，哈哈哈哈，奇闻，奇闻。是何阵法，我先听听。”

阿难：“还有同心阵。寓意君臣同心，万民同心，夫妻同心。”

耶输陀罗大呼：“好，好。”

难陀：“太子登基之日，太子妃也即册封为王后，此夫妻同心更有寓意。”

耶输陀罗兴致大发：“哈哈，妙哉！妙哉！”

憍陈如：“为保证即位大典隆重热闹，阿难将军已有半月时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未与父母家人团聚。”

耶输陀罗大为感动：“阿难，好兄弟，大典之后，我必奏明悉达多，给你记功。哈哈哈哈——”

阿难：“阿难先谢过太子妃。”

一黄门上气不接下气登上城楼来报：“禀太子妃，太子去了宜宫，为净饭王和摩柯王后请安去了。”

耶输陀罗：“嗯？太子去了宜宫？为何不通知我与我同行？不行，我得去看看。难陀、阿难，憍陈如，你等继续演练，我随太子去趟宜宫。”

难陀、阿难、憍陈如：“太子妃走好。”

耶输陀罗急急赶到东宫，拜见净饭王、摩柯：“孩儿拜见父王、姨后，为父王、姨后请安。”

净饭王：“嗯。太子刚走。不知为何闷闷不乐？”

耶输陀罗：“近日来他总是言语不多。临近大典本该高兴才是，却总是唉声叹气。”

净饭王：“你可要照顾好他，不出差错才好。”

耶输陀罗：“孩儿明白。”招呼侍女，“走，我们上西宫。”

摩柯：“你上西宫却是为何？”

耶输陀罗：“悉达多到了宜宫，必上西宫。我上那找他。”

净饭王点点头：“去吧。”

悉达多手抚黑玉佩，立于窗前，眺望、凝思。

耶输陀罗入院而来。

悉达多恍如未见。

耶输陀罗进屋，靠近悉达多：“悉达多，你不能总是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学佛良久，焉能不懂。”

悉达多无语。

耶输陀罗：“走，我陪你出外散散心去。”

悉达多转身，望着屋内景象，依旧是裘夷昔日摆设，黯然神伤：“昔日隔花而卧，如今是人去楼空，好不凄凉。”

耶输陀罗柔声道：“悉达多，你对裘夷情意，裘夷妹妹泉下有知，也会感恩于你。从今而始，你我亦隔花而卧一年怀念于她，如何？”

悉达多缓缓摇了摇头：“生亦何欢？人生命数，何必强求？只是我负她良多，无以补救，心中愧疚。”

偏殿。阿弥陀仙人在为观世音、大势至、悉达多宣法。

阿弥陀仙人：“纵观天下，修炼法门多多，难以计数。近在咫尺的阿拓山就有鲁格玛教派，信奉水火，此山之上还有迦旃延，朝拜日月；毗耶山上的阿罗逻迦罗摩和乌陀迦罗摩两人却是禅定中的高人；雅加拉雪山上，跋伽仙人的禁欲苦修，普贤王子的顿悟；摩竭陀国柯塞玛森林的阿罗蓝仙人，他是修习梵行的先师；伽耶山的附近，在优留毗罗西那尼村的苦行林中，郁陀仙人信奉数论。凡此种种，都有独到之处。”

悉达多：“请问仙人，我已多次提及皈依佛门，均被仙人拒绝。为何人人可以皈依，仙人独拒我于千里之外？”

阿弥陀仙人：“此为玄机，无可奉告。日后太子当能自悟。”

悉达多默然。

阿难与难陀、憍陈如带着悉达多与摩罗罗等大臣检阅将士彩排。

偌大的平地，方阵，葵花阵、长蛇游动阵依次登场，将士号令整齐。

摩罗罗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悉达多无动于衷。若有所思。

憍陈如：“殿下，不好吗？”

悉达多叹口气，摇了摇头。

悉达多高坐殿堂，众文武分列殿下。

悉达多两眼望着前面案桌上的黑玉佩，一言不发，众大臣一片寂然。

片刻之后，悉达多发语：“我之失去爱妃，痛苦如此，可见世人内心皆有痛苦，各位大人，有谁能告知，这世上可有良药治人内心之痛？”

殿下众人面面相觑。

悉达多再度发问：“有谁能告知，这世上是否有不老不死之良方？”

大臣们无人应对。

悉达多续道：“既然世人皆会面临衰老、死亡，既然人人内心苦痛无药可解，可见人人从生到死都在走同样一条路而已，那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殿下众人愁眉不展，唏嘘不已。

悉达多续道：“那还坐什么大殿高堂？”

难陀、耶输陀罗、摩罗罗等人晋见净饭王。

摩罗罗施礼：“太子今日太子近日心神不宁，独一人常常自言自语，所言，实为草民之言，非王者之论。请净饭王劝诫太子，大殿之上万不可口若悬河，率性发挥，有失君威。”

耶输陀罗：“父王，如今事态绝非草民之言如此简单。太子近日心神不宁，独一人常常自言自语，现已两夜未回宫居住，孩儿实担心——”

净饭王：“难陀，太子这两夜居于何处，你须从实禀报，不可欺瞒。”

难陀：“父王，太子前日未离开王宫，只是夜里住在伺马司，与首陀罗理发师优波离彻夜长谈。”

摩罗罗：“嗨，简直是不成体统。”

净饭王：“昨夜呢？”

难陀：“昨夜住在城西佛庙。”

净饭王“哼”了一声，“又是城西佛庙。现在离太子登基只有八日，难陀，你须寸步不离看紧点。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难陀：“孩儿领旨。”

偌大的旷野，夜风袭来，阵阵寒意。

四大勇士陈舍婆誓、摩男跋提、十力迦叶、摩男俱利警惕地巡视在回廊各处。

悉达多与难陀为摩耶王后上完香，转到裘夷墓葬。悉达多漫步于裘夷陵寝之前，添上一把新土。

难陀：“太子，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悉达多：“难陀，我们每个人活着，究竟是为谁而活？”

难陀：“这，未曾想过。”

悉达多感慨道：“人活着，非为自己而活，实是为他人而活。正所谓业力昭昭，轮回一次，徒增多少业力。”

难陀似懂非懂，望着悉达多。

悉达多：“难陀，再问你，为君为王者，为谁而活？”

难陀想了许久：“为百姓而活，对吗？”

悉达多：“能为百姓而活的君主，谓为贤君圣君。他们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时刻把百姓放在心上，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能将国家治理得安定富足，百姓丰衣足食。”

难陀点头。

悉达多：“可是，这些君主解决了百姓的温饱，又如何能让众生不再痛苦，不再为衰老和死亡忧心？”

难陀：“没有人能拯救世人内心的痛苦，没有人不会衰老和死亡，这是自然的定律。”

悉达多：“是啊，自古以来没有人做到，君主也不例外。但这些困惑不能解决，做君主也失去了意义。”

难陀：“太子，你——”

悉达多：“难陀，好兄弟。我已决定放弃登基，去寻找一个拯救众生的办法，让世人不再痛苦，不再为衰老和死亡忧心。”

难陀：“太子，这万万不可，国家不能没有你，父王和我们大家离不开你。”

悉达多：“人生聚散无常，纵然我此生能与你们长相厮守，一旦逝去又如何相聚？正如圣女一般，如今阴阳相隔，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难陀受到感染：“大哥，你决定的事我从来没有反对，可是——”

悉达多握着难陀的手：“弟弟，我之出家，非为我自己，乃是为了众生。”

难陀含泪：“大哥——”

难陀含泪向净饭王汇报：“父王，孩儿所说句句是实，太子说他意欲出家。并说他出家非为自己，乃是为了众生。请父王早做决断，挽留太子。”

净饭王：“拯救众生，免除痛苦，远离衰老死亡。谈何容易？世间竟有如此愚痴之人，受人蒙蔽而不自拔。昔日本该听国师良言，抄了城西小庙，免至今日祸患。”

摩柯：“陛下！缘由天定，陛下不可枉增罪业。”

净饭王怒道：“都是你等纵容太子，佛门教在城西也就罢了，你却将它引进王宫，太子若有闪失，你也脱不了干系。”

难陀跪下：“父王息怒，此事与母后无关，难陀即刻带兵去往城西寺庙，将阿弥陀、观世音一干人众拘拿归案。”

摩柯：“难陀，你不可——罪过啊罪过。”

净饭王：“速速拘捕，切勿走漏风声。去吧。”

夜半，月光如水。难陀领着大队御林军包围了整个寺庙。

难陀在前，破门而入，带头冲进大殿。

大殿内空空如也，众人转到偏殿，兵士踢开大门，只见横梁下悬挂一包袱，阿弥陀等人已人去楼空。

一兵士进内禀报：“禀王子，整座寺庙都已搜遍，庙内空无一人。”

难陀挥手示意兵士将包袱取下。打开，包内仅有大木鱼一个。

难陀挥手：“撤。”

净饭王望着案上木鱼，眉头紧蹙：“难道这些人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难陀：“孩儿谨遵父王旨意，雷厉风行，中途并未停留，不可能走漏风声。”

净饭王：“离太子登基只有七日。传旨下去，关闭各城门，七日内任何人不准进出。”

难陀：“孩儿遵旨。”转身出去。

净饭王望着木鱼，疑惑不解。他拿起木鱼棒，轻轻敲打了一下。思索片刻，对摩柯说道：“不行，王后，我们还须回王宫去住。”

南门城楼下，兵士如临大敌。

沉重的关门声，城门被关闭。

北门、西门、东门先后关上。

耶输陀罗正在梳妆。

宫女不小心将玉簪碰落地上。头簪断为两截。

耶输陀罗大怒：“你个贱婢，如何不带眼来。”

宫女跪下：“娘娘饶命，奴婢下回小心便是。”

耶输陀罗：“下回小心？岂能容你下回。来人，拉出去，重重掌嘴三十。”

一黄门进来，将宫女拉了出去。

宫女的声音：“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耶输陀罗烦躁地将梳妆台上物品扫落在地：“韦陀——”

韦陀进屋：“属下在。”

耶输陀罗：“太子已数日未见本宫。你去打听打听他可在宫中。”

韦陀：“是。”欲出。

门口一黄门言道：“禀娘娘。奴才刚见太子从书房出来，现在与难陀王子在御花园。”

耶输陀罗：“走。我们上御花园看看去。”

御花园，鸟语花香，小桥流水。

悉达多与难陀漫步在玉带桥上。四大勇士相随。

悉达多望着桥下成群的鲤鱼在自在游荡，概叹道：“鱼于清水之中如此自在可爱，倘若投以食物，必将互相夺食，争个你死我活。鱼仅为裹腹尚且如此，人则更为残忍，为争权、为争名、为争气、为夺利、为美女，为满足自己各种奢侈的欲望，人类互相争斗、互相残杀。千百年来莫不如此。倘若世间无物，何必如此争斗。”

难陀望着桥下鲤鱼，似有所悟。

悉达多续道：“人之欲望本无止境，只因人皆贪心，总想超越他人，甚或超越自己，故而贪之一字乃万恶之源。”

难陀点头。

悉达多：“我跟阿弥陀仙人学佛，日日皆有所悟。然而所悟愈深愈觉所悟不透。愈要刨根究底，愈是疑惑重重。可见世间万物，只有潜心修炼，方能大彻大悟。愈要救人，先要救己。”

不远处，耶输陀罗、韦陀、宫女、黄门缓缓走来。

悉达多打住话头，两人走到湖中凉亭，坐下等待。

耶输陀罗上了玉带桥，屏退众人，只身到了凉亭。

难陀知趣：“太子，太子妃聊。难陀告退。”

悉达多与耶输陀罗未加理会，难陀与四大勇士离去。

耶输陀罗：“太子，今日见我，为何不躲？”

悉达多：“我未见你，并非躲你。”

耶输陀罗：“那定是有意疏远于我。”

悉达多无语。

耶输陀罗：“你我恩爱夫妻一场，我有三件事不明，如今向你讨教？”

悉达多：“爱妃请说。”

耶输陀罗：“裘夷妹子死后，你我即未有夫妻恩爱。如今更是不想见我，我心中凄苦，你是否也在怀疑是我从中作祟，害死妹子？”

悉达多摇摇头：“裘夷案子已真相大白，爱妃何必自寻烦恼。”

耶输陀罗：“那你为何躲我？”

悉达多：“色身为相，人因色破相，我要修行自当远离女色。夫妻恩爱愈深，愈是迷了心性。”

耶输陀罗：“如此说来，你日后当不近女色，洁身自爱了？”

悉达多点头。

耶输陀罗：“他日你接我噩耗，你与裘夷隔花而卧，守期一年。如今裘夷死去，你却要我独守空房终身。你心竟然如此残忍？”

悉达多：“爱妃不必动怒，夫妻恩爱只能恩爱一生，正如风吹花落、云烟过海，岂能生生世世？”

耶输陀罗：“好。我再问你，裘夷妹子死后，你终日浑浑噩噩，无心理政。如今又突发奇想，要什么出家修行。我真不解，你为何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过那野人一般生活？是悲伤过度还是作践自己？”

悉达多：“世人皆以为出家之人只为自身解脱，逍遥物外，却何曾知道我之出家不仅解脱自己，更为解脱众生。都说看破红尘，其实红尘真有几人能够看破？出家前能够看破者那是自欺欺人。”

耶输陀罗：“那说明你还没有看破。好，登基典礼在即，只要你放弃出家之想，你要我如何，我全依你。哪怕日后永不相聚，我亦无怨。”

悉达多欲言，见一黄门匆匆上了玉带桥，向凉亭跑来，到了跟前，跪禀：“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净饭王入宫，已自己安顿在破偏房。他即刻要见太子，请太子速去见驾。”

悉达多大为惊异，耶输陀罗则面露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