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次日清晨,天光未亮,一抹鱼肚白挣扎着撕开夜幕。
奉天西郊的山林,浸沉在黎明前最深重的墨色里,林间弥漫的寒雾,带着一股子肃杀的铁锈味。
按照昨夜的赌约,林远为猎物,先行入林。
他身上只带了一把制式军用匕首,腰间挂着一个灌满水的军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连一块干粮都没有。
半个时辰,是他留给身后猎人的时间。
林子入口处,李四疤和他手下六个最悍勇的老兵并排站着,像七尊沉默的铁塔。晨风吹过,卷起他们身上浓重的煞气。
李四疤用舌头缓缓舔过干裂的嘴唇,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微光下蠕动,眼神里是狼锁定猎物时的残忍与兴奋。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清楚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那小子细皮嫩肉,一会抓到了,别真给弄死了。大帅那边不好交代。”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狞笑。
“先打断手脚,再给老子拖出来!老子要让全军上下都开开眼,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是怎么跪在老子脚底下哭爹喊娘的!”
“是!老大!”
身后六人齐声低吼,声音里压抑着嗜血的渴望。
半个时辰的沙漏流尽最后一粒沙。
李四疤猛地一挥手。
“进!”
七道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如同七条蛰伏已久的野狼,瞬间被密林吞噬。
一踏入林中,李四疤整个人的气场骤然一变。
他不再是那个校场上狂悖的兵痞,而是这片山林的绝对君王。
他半蹲下身,双眼微眯,视线如同耙子,一寸寸地刮过地面。他的手指捻起一片刚被踩踏过的阔叶,叶片边缘的露水痕迹,还未完全干涸。
他将叶片凑到鼻尖,嗅了嗅。
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陌生人的气味。
“哼,果然是个新兵蛋子。”
李四疤站起身,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中的轻蔑更浓。
“脚印踩得这么实,步距也乱,生怕老子找不到他。”
他指向东面。
“往那边去了。这小子有点小聪明,想借着东边那条溪流,洗掉自己的踪迹。”
他对着身后的弟兄们,打出几个复杂而精准的手势。
七人立刻心领神会,队形瞬间拉开,化作一张松散却致命的包围网,如同梳齿划过头皮,不急不缓地朝着东侧压迫而去。
李四疤的内心一片笃定。
在这片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地图的山林里,他就是阎王。
他甚至在脑中预演了林远可能选择的十几条逃窜路线,而每一种可能,他都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这不是追杀,是戏耍。
他要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要让那小子在绝望中耗尽每一分体力,最后像条死狗一样被自己揪出来。
他无比自信,最多三个时辰,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就会被他死死踩在脚下,哀嚎求饶。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
他此刻追踪的,根本不是什么十七岁的卫兵。
而是一个融合了二十一世纪尖端特种作战理论的,人形怪物。
就在李四疤和他的小队钻入密林的那一刻,林远脑海中那名为“悟性逆天”的能力,已然全力发动。
这具身体原主记忆中,关于这片山林的零散认知、那些粗浅的辨向技巧……
与林远前世身为顶尖军医时,从无数特种兵王牌口中听闻、在无数次战地演习中观摩、在无数本军事密卷中研读过的所有特种作战理论、反追踪战术、陷阱布置、极限环境生存法则……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熔炼、锻造、整合!
一套完整的、逻辑严密的、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现代军事追踪与反追踪学体系,在林远的脑海中清晰成型。
李四疤那些引以为傲的、依靠血与火积累的经验主义技巧,在这套成体系的科学理论面前,脆弱得如同三岁孩童的沙地涂鸦。
“想利用溪流掩盖踪迹?太天真了。”
林远的身影出现在东侧的溪流边。
他确实走向了溪流,但他没有选择顺流而下,那是最愚蠢、最容易被预判的选择。
他在一处水流最为湍急的险滩,不退反进,迎着冰冷的溪水,逆行了二十米。
随即,他双臂发力,攀上了对岸一处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
这种路线,违背了所有正常的逃生逻辑。
他清楚,李四疤那种老油条,一定会派人沿着下游搜索,但他的思维定势,他的“经验”,会让他下意识地忽略这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自杀式的攀爬路线。
李四疤,果然上当了。
当他的一个手下在下游一公里外,发现了一枚林远在入水前故意留下的、一个浅得恰到好处的脚印时,李四疤脸上的冷笑愈发浓烈。
“小子,还想跟老子玩花样?嫩了点!”
他大手一挥,整个小队的追击速度陡然加快。
然而,他们追了足足一个时辰。
除了几处被刻意伪造的痕迹,连林远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不对劲!”
李四疤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按住身旁兄弟的肩膀。
按理说,以他们刚才的追击速度,对方一个养尊处优的“神医”,体力早就该被榨干了。
他环顾四周。
太安静了。
林子里,安静得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不是自然的静,这是一种死寂。
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李四疤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猛然间想通了某个关节。
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可能。
自己不是在追一只兔子。
自己是在追一头……披着兔子皮的猛虎!而这头猛虎,已经张开了它的獠牙!
“他妈的!我们被耍了!”
李四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上青筋暴起。
“他根本没往下游走!他反包围我们了!散开!全员警戒!”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嘶吼出声的那一瞬间,他身后左侧的一名手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那名身经百战的老兵,身体僵直,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三!”
李四疤目眦欲裂,猛地回头。
“嘘——”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地府的幽魂,在他的耳后响起。
李四疤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头皮炸裂!
他想也不想,腰部发力,反手握住腰间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狠狠劈去!
这一刀,是他生死关头练出的本能!
然而,他劈了个空。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精准地撞在他的右腿膝盖窝。
“噗通!”
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单膝重重跪在地上。
还没等他挣扎站稳,一只冰冷得不似人手的手掌,已经闪电般扼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向外猛地一扭!
“咔嚓!”
是骨骼错位的脆响!
“啊!”
李四疤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剧痛之下,匕首脱手而出。
下一秒。
一把冰冷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军用匕首,已经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刀锋的寒气,让他颈部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远,如同一个从阴影中走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腐烂的树叶,脸上涂着湿泥,整个人完美地与身后的丛林融为一体。
李四疤艰难地转动眼球,他看到,自己剩下的五个兄弟,此刻已经全部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
每个人都还活着,但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根被削得尖锐无比的树枝,一动也不敢动。
从头到尾,甚至不到三个小时。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四疤的声音沙哑干涩,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恐惧,还有一丝崩塌。
他引以为傲、赖以为生的追踪技巧,被对方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碾压,击得粉碎。
“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太依赖你的经验。”
林远松开了他,将那把属于李四疤的匕首,随手插回鞘中。
他没有居高临下,而是蹲了下来,与李四疤平视,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复盘。
“第一,你进林子的时候,没有观察风向。今天的风是从西往东吹,而你和你的人抽的旱烟,那股烟味在半里之外就能闻得一清二楚。”
“第二,你的人员队形,看似是包围网,但在我眼里,是七个可以被逐个击破的、独立的靶子。你们之间的间距太大了,一旦遇袭,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相互支援。”
“第三,你在下游发现我留下的那个脚印时,得意忘形。你没有检查脚印边缘水流冲刷的痕迹。那是我在半个多时辰前留下的,如果是真的,水痕早就被冲刷得模糊不清了。”
……
林远每说出一条,李四疤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林远指出的,全是他平时最为得意的“绝活”,是他无数次在新人面前炫耀的资本。
可在林远的口中,这些“绝活”却成了漏洞百出、足以致命的破绽。
这种分析,这种如同神明俯瞰棋盘般的战场洞察力,已经彻底击溃了李四疤的心理防线。
他终于明白了。
双方的差距,不是经验能够弥补的,更不是天赋能够解释的。
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鸿沟!
这个小子,不是什么狗屁神医!
他是个兵法大家!是个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李四疤脸上所有的桀骜不驯、所有的凶狠残忍,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一种……病态的狂热!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噗通!”
李四疤,这个奉军中最桀骜的兵王,当着所有手下的面,重重地单膝跪地。
他低下了那颗从未对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头颅。
“李四疤……服了!”
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那把匕首,双手高高举起,奉到林远面前。
“从今往后,我李四疤,还有我这帮兄弟的命,就是营长的!”
他身后那六个被制服的老兵,也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中没有屈辱,只有同样的震撼与狂热。
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我等,参见营长!!”
声浪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林远微微一笑,伸出手,接过了那把代表着绝对忠诚的匕首。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这支奉军最精锐、最难啃的侦查小队,彻底归心。
而他林远,也借由这一战,在整个奉军面前,树立起了一个全新的、无可撼动的形象。
那是一个不仅精通医术,更通晓兵法,战力强悍的铁血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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