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只有时不时劈落的雷光能短暂撕开这片死寂。
他是在子夜前两刻抵达的。左手腕的姻缘镯在岩缝间刮出细响,提醒他还有三日。他没碰藏经阁偷来的半块干饼,只用断扫帚尖蘸着岩壁渗水,在泥地上画出残阵九宫格——第一笔歪斜,第二笔颤抖,直到第七次,艮位落点终于让手腕镯微烫。枯藤是撕开自己内衬绞成的;铁圈从扫帚柄抠下时,指腹血混着锈迹流进掌纹;麻绳绕危岩三匝,他咬牙用肩胛骨卡住绳结,一寸寸绷紧……雨,就是这时开始下的。
陆尘并没有急着去拼命。
他拖着伤腿,背靠着湿滑的岩壁,一点点挪进了一处狭窄的“一线天”裂隙。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乱发流进眼睛,又咸又涩,他混不在意,只用手掬起一捧积水,面无表情地冲洗着小腿上那道翻卷的伤口。冰凉的雨水激得肌肉一阵痉挛,但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反而减轻了几分。血水混着泥浆流进脚下的石缝,泛起一股淡淡的铁腥味。
“九锁困龙阵……艮位三步,兑位七尺。”
他闭眼,将扫帚尖抵在左足鞋底,借雨水滑落速度感受地脉震颤——三息后,尖端微微右偏。“艮位在此。”他睁开眼,指腹抹过岩壁湿苔,确认了兑位七尺的参照线。
他在心里默念着,目光扫过眼前看似杂乱无章的乱石堆。
这并非胡言乱语,而是他在扫地这三年里,从藏经阁那些没人看的残本里硬生生啃出来的东西。
谁能想到,这所谓的思过崖,千年前竟是一处古战场?
脚下这片乱石滩,正是当年“九锁困龙阵”残留的一角。
陆尘从怀里摸出那根断齿扫帚,拆下顶端用来箍紧竹枝的生锈铁圈。
铁圈边缘锋利,割得指腹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找准岩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猛地将铁圈嵌入进去。
“滋啦——”
金属与岩石摩擦,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灼热气息混着岩粉的土腥钻进鼻腔。
紧接着,他迅速将几根早已风干的枯藤缠绕在铁圈周围。
下一秒,一道雷霆恰好劈中崖顶引雷针,余电顺着湿润的岩层游走,精准地击中了铁圈。
“蓬!”
枯藤瞬间被引燃,火焰在雨幕中倔强地跳动,橘红色的光映照在陆尘冷峻的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热浪裹着焦糊味扑上他汗湿的颈侧。
火墙起,生门闭。
这就是诱饵。
还没完。
他又解下腰间那根早已被血浸透的麻绳,一端系上几块棱角分明的重石,另一端绕过头顶一块松动的危岩,打了个活结。
做完这一切,他才退回阴影里,像一只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野兽的低喘,从下方传来。
是那群被血腥味引来的铁背苍狼。
为首的狼王显然也被那突兀出现的火墙吸引了注意,幽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贪婪与疑惑。
在畜生的认知里,有火光的地方,往往意味着有人类,也就是食物。
“嗷呜——”
狼王一声令下,十几头饿狼嚎叫着扑向火墙。
就在它们冲过那块危岩下方的一瞬间,陆尘眼神一凛,手中短刀猛地割断了紧绷的麻绳。
“崩!”
绳索断裂的脆响被淹没在雷声中,却在他耳道里激起一阵尖锐的嗡鸣。
悬空的重石失去牵引,轰然坠落,精准地砸在那块松动的危岩之上。
轰隆隆——
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侧壁本就不稳的岩层在巨力的撞击下彻底崩塌,成吨的碎石泥土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倾泻而下,瞬间将那十几头不知死活的畜生埋葬。
惨叫声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尘土味,混杂着刚刚腾起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舌根泛起铁锈般的苦腥。
陆尘剧烈地喘息着,倚着石壁缓缓滑坐下来。
体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金星乱冒。
“哥哥……”
一声软糯的呼唤让他强撑着睁开眼。
身后的石龛里,苏小柒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手里抓着那半块早已被捏得不成样子的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咽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护食的仓鼠。
大概是太饿了,又或者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她吃得很急,时不时还会被噎得翻个白眼,喉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但诡异的是,随着她每一次吞咽,她赤着的脚丫边,竟会凭空浮现出一朵青色的莲花虚影。
那莲花只有寸许大小,花瓣呈半透明状,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圣洁,光晕拂过陆尘小腿伤口时,皮肤竟泛起细微的酥麻痒意。
每当一朵青莲绽放又消散,陆尘便感觉腿上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那原本狰狞翻卷的皮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哥哥流血了……”苏小柒含混不清地嘟囔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陆尘还在渗血的手臂,“糖……糖能止疼吗?”
她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指尖沾着的一点糖渣,犹豫了半秒,然后轻轻弹了出去。
糖渣落地,并没有像寻常灰尘那样消失。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点糖渣接触到潮湿泥土的瞬间,竟像是有生命一般,飞速抽芽、展叶,嫩芽破土时发出极轻的“啵”声,随即舒展开两片翡翠般的叶片,散发出清冽甘甜的草木香。
眨眼间,一株通体翠绿、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疗伤灵草,便在陆尘脚边舒展开了叶片。
陆尘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拔起那株灵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
清凉的药力瞬间渗入肌理,压下了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溪流在血管里奔涌。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转眼便是第三日黎明。
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尘哥!接着!”
一声压抑的低喝从上方传来。
陆尘抬头,只见一道黑影顺着崖壁急速坠下。
那是周铁柱,那个憨厚老实的傻大个,此刻正冒着掉下来摔成肉泥的风险,把自己挂在一根看起来随时会断的细绳上。
一个粗布包被抛了下来,准确地落在他怀里。
“这是白芷师姐偷出来的‘续脉散’!尘哥你挺住啊!”周铁柱不敢久留,喊完这一嗓子便手忙脚乱地往上爬,那狼狈的模样活像只笨拙的大马猴。
陆尘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散发着刺鼻的药味,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冷香。
他也不讲究,直接就着雨水将药粉一股脑拍在几处最严重的伤口上。
剧痛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眼里的光却反而更亮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突然降临。
这股气息不同于之前的任何野兽,它带着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暴虐与蔑视,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呼吸如吞砂砾。
脚下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寸寸龟裂。
陆尘耳中传来细微的“咔”声——是自己左耳鼓膜裂开了一道血丝。他没抬手,因视线余光里,周铁柱抛下的粗布包边缘,正缓缓渗出几缕白气,那是续脉散药力在威压下被迫逸散的征兆。
“吼——”
一声咆哮震彻山谷,声波撞在岩壁上反弹回来,震得石龛顶簌簌落下灰屑。
赤瞳犼。
那头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化神期妖兽,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下场了。
它庞大的身躯沐浴在雷光中,浑身赤红色的毛发如钢针般倒竖,那双猩红的巨眼死死盯着石龛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深深吸引着它。
陆尘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叮!】
手腕上的姻缘镯再次滚烫如火,灼痛感顺着腕骨直刺神经。
【因果承负任务更新:守护女主至青铜碑完全复苏。】
【任务奖励:混沌锁链(可束缚化神以下神魂)。】
混沌锁链?
陆尘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越过赤瞳犼庞大的身躯,落在那块一直沉默矗立的青铜古碑上。
碑额处有两道平行浅痕,如被岁月磨平的刻字基座。
碑身在雷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上面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一点点剥落。
“那就……再守一夜。”
他拄着断了一截的扫帚,重新站直了身体。
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这一夜,注定漫长。
当夜雷暴最盛之时,整个思过崖都被淹没在一片银白的电海之中,雷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耳中只剩持续的高频嘶鸣。
石龛里,苏小柒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锁,嘴里含糊地哼唧着,脚趾无意识蜷缩又松开。
她翻了个身,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石龛内壁的一处凹陷上。
那里,正是陆尘推演出的“九锁困龙阵”最隐秘的一处阵眼。
“嗡——”
一阵低沉而古老的嗡鸣声骤然响起,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颅骨内共振,牙齿发酸,指尖发麻。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让所有生灵都本能地感到一阵颤栗。
一直死寂沉沉的青铜古碑剧烈震颤起来。
碑面上那些厚重的铜锈如同雪崩般簌簌剥落,露出了下面掩盖了万古岁月的真容。
两个苍劲古朴的古篆大字,在雷光映照下,缓缓显露出一角峥嵘。
赤瞳犼已经扑到了碑前三丈之处,那足以撕裂金石的利爪正欲挥下。
突然,它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令它神魂俱颤的大恐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看见了那两个字。
左边那个字的一横,如利剑横空,带着一股斩尽诸天神魔的煞气,直刺它的神魂识海!
就在利爪撕裂空气的刹那——那“左”字最后一横的末端,倏然迸出一粒比针尖更细的银芒。它并非射向犼,而是垂直坠入碑前三寸泥地。泥土无声凹陷,旋即浮起一道半透明的“横”字虚影,稳稳托住了妖爪下压之势。赤瞳犼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利爪正被一个发光的“一”字,寸寸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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