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那只枯瘦的手刚把门缝推开半寸,张若尘就像是被抽了脊梁骨,整个人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后背撞在那些还没散尽余温的琉璃树残骸上,发出几声脆响。
很疼,但这种疼正好能盖过心口那个血窟窿里往外钻的凉气。
他趁着身子蜷缩的那一瞬间,手指极快地在掌心那株嫩芽上一抹,掐下最后一片还没完全舒展的真叶。
没有任何犹豫,他借着咳嗽的动作,把这片叶子塞进了舌头底下。
一股子陈年老烟枪特有的焦油味在口腔里炸开,紧接着是钻心的冰凉。
这不是普通的叶子,这是刚才那株树从师父那截断骨里汲取的最后一点骨髓精华。
凉气顺着舌根直冲天灵盖,张若尘的心跳在两秒钟内从狂暴骤降至近乎停滞。
体温迅速流失,皮肤上泛起一层只有死人才会有的灰败色泽。
若是这时候有法医来验,哪怕切开了他的胸膛,也只能得出一个“心源性猝死”的结论。
百米开外的阴影里,那一排排像是被墨水泼出来的黑色人影终于动了。
他们的脚不沾地,鞋底贴着草皮滑行,所过之处,连风声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确认目标状态。”为首的黑影停在五十米外,声音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的“咩咩”声打破了荒原的死寂。
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
斜刺里的一座沙丘背后,猛地冲出一群身上沾满泥浆的绵羊。
这些羊跑得慌不择路,像是屁股后面着了火。
在那特制的污浊泥浆掩盖下,羊角上隐隐透出的金光显得浑浊不堪,乍一看就像是草原上最寻常不过的土羊。
羊群中央,几个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牧民正挥舞着鞭子,嘴里吆喝着听不懂的方言。
而在那头领头的大公羊肚子底下,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黑色方块正随着奔跑一晃一晃。
滋滋——
方块里的电流声一响,一段庄严肃穆的《往生咒》开始循环播放。
“那摩阿弥多婆夜……”
梵音夹杂着羊叫,在这肃杀的战场上显得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
死士头领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死死盯着羊群,手中的漆黑长钉微微抬起。
“障眼法。”他冷哼一声,手指一弹。
一支纯黑色的弩箭撕裂空气,精准地洞穿了领头公羊的腹部。
并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也没有什么法阵被触发。
公羊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四蹄抽搐。
然而就在弩箭穿透羊腹的那一瞬间,那个黑色方块被巨大的动能震得线路短路。
原本肃穆的《往生咒》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撕心裂肺的、变了调的惨叫录音。
“啊——!救命啊!杀人啦!”
这声音太耳熟了,正是张若尘平时杀猪般的嗓音。
这极其违和的惨叫让那一排训练有素的死士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这是什么战术?
音波攻击?
还是某种诅咒的前奏?
就在他们这一愣神的功夫,混在羊群里的林清璇猛地拽开了怀里一个布包的活结。
“散!”
她一声低喝,周围十几个伪装成牧民的志愿者同时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砸向地面。
那不是石头,是用草纸包裹的香灰,里面掺杂了土造的黑火药。
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没有多少杀伤力,但那漫天扬起的香灰瞬间形成了一道灰白色的烟墙。
呛人的硝烟味混杂着香灰特有的檀香味,让这片区域的能见度瞬间降为零。
“雕虫小技。”死士头领甚至没有挥手驱散烟雾,只是凭着听风辨位的本能,锁定了张若尘倒下的方向,身形如电般穿过烟墙。
然而,就在他穿过烟雾的瞬间,一股让他感到心悸的热浪突然从头顶压了下来。
不是火,是意念。
仿佛有千百万双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看向了这片荒原。
几千公里外,苏媚儿那个本来用来带货美妆的直播间里,此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七百万,并且还在以每秒十万的速度疯涨。
屏幕上没有主播,只有一段黑乎乎的、画质并不清晰的视频。
那是三天前苏媚儿偷拍的,张若尘蹲在道观门口,一边抠脚一边对着镜头傻乐:“贫道这辈子没啥大志向,就想把道观的瓦修修,要是能再娶个屁股大的媳妇,那就圆满了。”
视频下方配了一行血红的大字:【这是他留给人间最后的笑容。】
无数条弹幕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屏幕,哪怕隔着网线,那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愿力也汇聚成了一条看不见的河流,疯狂地涌向西北荒原。
张若尘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灌进了一壶滚烫的开水。
那股愿力太纯粹了,纯粹到让他浑身的伤口都在发痒,只要他想,这股力量瞬间就能把他的外伤治好七七八八。
但他没动。
他只是费力地抬起手,在地上抓了一把还没干透的黑血,胡乱抹在自己脸上,让那张本来就惨白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李……玄徽……”
张若尘的喉咙里发出风箱破损般的嘶鸣。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染血的瓦片符,手抖得像是帕金森晚期,“你……赢了……”
死士头领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看着地上这个气若游丝、生机断绝的年轻人,看着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死士头领那颗原本像石头一样的心脏,也不由得跳快了半拍。
结束了。道门的最后一个变数,终于要在他手里终结。
“交出树根。”死士头领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微微前倾的身体出卖了他的急切。
“给……我给……”张若尘眼泪鼻涕横流,一边哭一边把瓦片往外递,“告诉李玄徽……我把人字树根献给他……只求……只求别把我剁碎了……让我留个全尸见我爹……”
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彻底击碎了死士头领最后的防线。
也是,一个从小在市井里长大的混混,这时候不想着拼命,只想保全尸身,这太符合逻辑了。
死士头领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瓦片的刹那,异变突生。
张若尘那原本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舌下那片一直含着的真叶,被他牙齿狠狠咬碎。
轰——!
一股金色的洪流从舌尖炸开,瞬间冲入四肢百骸。
那不是活人的血气,那是师父藏了一辈子的、足以骗过阎王爷的骨髓精气!
原本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两道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般从他眼底喷涌而出。
哪里还有半点濒死的样子?那分明是一头装睡的恶虎睁开了眼!
“老骗子教的,”张若尘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沾满黑血的牙齿,笑得比鬼还难看,“专骗神仙不骗人!”
话音未落,他那只原本拿着瓦片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反手一扣,竟然主动迎向了那根刺来的镇龙钉!
噗嗤!
没有任何悬念,漆黑的镇龙钉瞬间洞穿了张若尘的手掌。
但这正是他要的。
若不被刺穿,如何能锁得住这根专破神魂的凶器?
“抓到你了。”
张若尘的手掌肌肉猛地收缩,骨骼像是液压钳一样死死卡住了钉身。
鲜血顺着镇龙钉上那繁复阴毒的纹路倒灌进去,但这血里,裹挟着刚才那是千万人汇聚而来的滚烫愿力!
镇龙钉这种阴邪之物,最怕的就是至阳至刚的众生愿力。
滋滋滋——!
镇龙钉像是被扔进油锅的活泥鳅,开始剧烈颤抖,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
那些曾经被这根钉子钉死过的冤魂、执念,在张若尘鲜血的刺激下,竟然瞬间反噬。
“啊——!”
死士头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握着钉子的右手瞬间干瘪,一股黑气顺着手臂疯狂向上蔓延,直接冲进了他的心脏。
扑通。
死士头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此时此刻,攻守易势,那个刚才还高高在上的杀手,如今就像是那画面里向李玄徽下跪的老道士一样,卑微地跪在了张若尘面前。
他体内的生机正在被那根失控的镇龙钉疯狂抽取。
张若尘面无表情地抬起那只被钉穿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钉尾,硬生生地将那根带血的长钉从自己掌心拔了出来。
当啷。
长钉落地,并没有倒下,而是直直地插在冻土里。
原本漆黑的钉身上,此时竟然浮现出一行血红的小字,那是历代亡魂用怨气刻下的诅咒:【此钉曾钉过不肯低头的人。】
而现在,这根钉子钉死的,是一个只会低头听命的奴才。
与此同时,几千里之外,那座云雾缭绕的天衡山顶。
正在闭目打坐的李玄徽猛地睁开眼,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那张名贵的黄花梨方桌。
他腰间那块贴身佩戴了三百年的温润玉简,突然炸开了一道裂纹。
那玉简里封存的,正是三百年前,三清观祖师张守真对他立下的“自愿臣服”的血契。
“竖子……敢尔!”
李玄徽死死捂着胸口,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隔着千万里,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契约,破了。
荒原上,风更大了。
张若尘站在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前,低头看着那根插在地上的镇龙钉,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个透亮的血窟窿。
他没有用道法止血,任由殷红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干燥的沙地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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