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东海之滨,渔村的夜比墨还深,只有海潮在单调地拍打着礁石。
老道士抱着那块青砖,在自己破旧的院子里枯坐了整整两天。
它不再发热,沉寂得像一块凡石。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直到第三日凌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海雾时,他怀中的青砖毫无征兆地亮了。
那不是刺目的神光,而是一种无比温润的、仿佛陈年琥珀般的澄黄光晕。
光芒从砖石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将老道士布满沟壑的脸庞映照得一片祥和。
他终于领悟了张若尘那句“你自己就能点亮”的真正含义。
这不是赐予,而是授权。
老道士颤抖着,按照张若尘悄声传授的心法,将自己一生积攒的、最纯粹的守护之念沉入砖中。
霎时间,金光大盛,几乎将半个村子的夜空染成暖黄。
他不敢独占这神物,用祖传的法锤小心翼翼地将青砖敲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分予了周边七个村落最值得信赖的老人。
人们将这些碎块或置于门槛之下,或安在灶台之旁,更有甚者,用红布包好,缝进了自家孩童的枕头里。
奇迹在无声中发生。
那些常年阴冷潮湿、孩童夜啼不止的山谷人家,一夜之间只觉暖意融融;山间游荡了数十年的孤魂野鬼,不再哀嚎,竟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寻了片干净地方,蜷缩成一团,仿佛陷入了久违的安眠。
没有网络,没有媒体,这桩奇事就沿着乡间崎岖的小路,通过赶集的货郎、走亲戚的妇人,以最原始的方式口耳相传。
传言朴素得令人信服:“三清观的道统没断,是张观主把它藏进了咱老百姓的家常日子里。”
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林清璇,在通缉令下发的第七个小时,收到了一份来自南方某省地方警局朋友冒死传来的加密录音。
录音里,一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清璇姐,你猜我们碰上啥了?两个自称‘特派局’的家伙,半夜潜入我们县的钱氏宗祠,想烧掉人家祖谱,结果被村民当场拿下了!”
林清璇心头一紧,追问:“人没伤着吧?”
“伤?别提了,”警察在那头乐不可支,“村民们把他们绑了,没打没骂,就按着他俩的头,跪在几百个牌位前。祠堂里八十多岁的老族长,捧着那本比他还老的族谱,从钱氏祖先怎么从北方逃难过来,怎么开荒建村,一直念到他重孙子去年考上大学……足足念了一宿!那俩‘特派局’的,从一开始的嚣张,到不耐烦,再到麻木,最后你猜怎么着?听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天亮放他们走的时候,村里人还往他们背包里塞满了烤红薯和自家画的平安符,老族长拍着他们肩膀说:‘娃啊,干啥都行,别断了别人的根啊。’”
林清璇听着录音,鼻头一酸,眼底竟有些湿热。
她关掉录音,平日里那双冷静理性的眼眸中,燃起了一簇从未有过的火焰。
她迅速打开电脑,敲下了一个标题——《关于“民间信仰”作为文化遗产的自保权合法性倡议书》。
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敏感的修行词汇,以最严谨的法律术语,将守护家宅、祭拜祖先、祈求平安这些行为,包装成一种不可侵犯的“文化自保权”,并连夜将这份倡议书的电子版,通过加密渠道,分别发送至她多年来积攒下的、遍布全国的三十七位地方人大代表的私人邮箱里。
而在数千公里外的魔都,苏氏集团总部的顶层数据中心,苏媚儿看着面前巨大的全息地图,柳眉紧蹙。
地图上,二十四个光点正在微微闪烁,那是她通过商业卫星监控到的、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能量异常最显著的地区。
一个诡异的规律浮现在她眼前:凡是有愿核碎片落地生根的地方,三日之内,必定会有“特派局”的人员抵达。
他们的行动模式高度一致,先是以“文物普查”、“民俗调研”等名义入户搜查,然后会用一种特制的、能隔绝一切能量波动的黑陶罐,收走所有被愿力浸润过的东西——无论是符纸、香灰,还是承载着几代人记忆的旧物残片。
“他们在收集……”苏媚儿的瞳孔骤然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他们不是在销毁信仰,而是在收集‘信’的载体!”这群人如同一群贪婪的秃鹫,在收割张若尘刚刚播下的种子!
她猛然醒悟,立刻通过内部频道下达了一项绝密指令:“启动‘影灯计划’!”
指令通过量子通讯网络瞬间传达到潜伏在全国各地的志愿者耳中。
计划的内容简单而刁钻:立刻将所有愿核碎片进行二次隐藏。
一块砖石,可以被磨成粉混入腌制辣白菜的陶坛里;一张符箓,可以被拆成丝线缝进新婚夫妇的棉被;甚至是一捧香灰,也能被混入庙会糖画的原料中,做成千奇百怪的造型,送到孩子们手里。
让信仰,彻底融入生活的肌理,渗入柴米油盐,变得无形无质,无从剥离。
三清观的废墟之顶,张若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林清璇的法律利剑,苏媚儿的釜底抽薪,以及那万家灯火的无声抵抗,都化作涓涓细流,通过那张无形的信仰之网,汇入他的感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张网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
但他心头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北方,那座镇压着青铜巨门的荒原方向,传来的感应已经不是静默,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虚无”。
仿佛那片广袤的大地连同生活在上面的一切,都被一块巨大的、吸音的黑布彻底蒙住了,连一丝信息都透不出来。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孤身犯险。
临行前夜,他回到三清观的废墟,在那口早已干涸的古井旁站了许久。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那不是青砖,而是愿核的本体,那枚橙黄色的菱形晶体。
他将晶体小心翼翼地封入了一枚刻着“天下太平”的铜钱之中,随手将其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
铜钱落入黑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就在当夜,从东海渔村到雪域高原,从南疆密林到北国边陲,全国三百个接收了愿核碎片的护道者站点,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梦见自己站在一口古井旁,井水忽然泛起涟漪,映照出的,正是自己手中或枕边那件微微发烫的信物。
次日清晨,一个无声的宣告在九州大地上演。
无数普通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家压箱底的老物件摆在了门外最显眼的地方——一把生了锈的裁缝剪刀,一台拨不动珠子的旧算盘,一段早已褪色的红布条……这些沉默的器物组成了一道遍布全国的无形防线,仿佛在对那些看不见的敌人说:我们的信念,不在你们能够烧毁的名单之上。
三天后,一列开往西北的绿皮火车,在即将驶入戈壁前的最后一站短暂停靠。
张若尘穿着一身普通的冲锋衣,背着登山包,坐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像个要去探险的大学生。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趴在小桌板上画画的小女孩身上。
那女孩约莫六七岁,正用一支彩色的蜡笔,在一张数学作业本的背面涂涂画画。
她画的,赫然是一道符。
那线条歪歪扭扭,幼稚可笑,但张若尘却心头猛地一震。
因为那符文的结构和走势,竟与三清观镇观大符“归墟镇”有七分神似!
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愿力,悄然探查过去。
下一秒,他眼神一凝。
这女孩体内,竟潜藏着一缕极其稀薄、却无比纯正的“守碑人血脉”!
是当年随师父镇守青铜门的那些古老家族的后裔!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列车广播突然“滋啦”一声响了起来,一个略显僵硬的女声传遍整个车厢:“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突遇特大沙尘暴,线路封闭,本次列车将在此临时停靠,预计恢复时间未知,请您耐心等候……”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张若尘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已是黄沙漫天,天色昏暗如暮,能见度不足五米。
然而吸引他注意的,并非沙暴本身。
而是车顶那根接收信号的金属天线。
在漫天狂沙的遮蔽下,那根笔直的金属杆,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般,开始以一个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缓缓扭曲、盘绕,在短短十几秒内,赫然形成了一座微型“归墟”符阵的轮廓。
有人,在利用现代铁路的基建设施,反向构建了一座巨大的封印法阵。
而这趟列车,就是阵眼。
车厢内的灯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乘客们的交谈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未知等待的、令人焦躁不安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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