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阶梯下的黑雾里,锁链摩擦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张若尘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酸——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师父失踪那晚,他守在三清观偏殿,窗外也响过类似的呜咽,像有人在扯断铜铃的锁链。
老宫女的指甲陷进道袍残角,陈年香灰簌簌落在她腕间,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师父当年教他画符时,被桃木笔戳出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他说这补丁要缝成云纹,她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可手抖得厉害,针脚歪了三行......泪水砸在布角上,晕开一片浅灰的水痕,您师父最后来地宫时,道袍下摆沾着后山的野樱花瓣,他说等锁了门,要我替他给观里的老槐树浇三桶水...
张若尘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想起上个月替人驱邪时,在城隍庙后巷捡到半块缺角的月饼,当时馋得直咽口水,最后却偷偷揣回观里,供在师父牌位前。
牌位下压着的,正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信纸上还留着淡淡的檀香味。
张观主?老宫女的呼唤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残角的针脚——确实歪了,右下方那簇云纹的线头还打了个死结,和师父教他补袜子时总犯的错一模一样。
心口的执道令烫得惊人,隔着道袍烙出一片红印,那是当年师父用朱砂笔点在他心口的镇魂印,说以后要是走丢了,这东西能替他认路。
阴寒气息!黑獒的低吼震得地砖嗡嗡作响。
左边狗头突然叼住他的裤脚往回拽,右边狗头却对着地底呲牙,喉间滚出威胁的呜咽。
青铜项圈上的归墟守三字泛起红光,像被泼了层血。
张若尘吸了吸鼻子,反手揉了揉黑獒左边狗头的耳朵——这畜生总在他伤心时犯蠢。
他抬头时,眼底的水光已经收干净,只余下烧得通红的火:您说地藏影每十年醒一次?他指节捏得发白,那我师父被锁在门后多久了?
老宫女的嘴唇抖得厉害:您师父来的时候,观里的槐树刚抽新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三......三十七年零七个月。
三十七年。
张若尘在心里默数。
他八岁上观,师父教他扫院子扫了三年,第九年教他画符,第十五年带他去山下镇里看舞龙......最后一次见师父,是他十九岁生辰那晚,师父喝了半坛自酿的桂花酒,拍着他肩膀说:小尘啊,等你能把金光咒打出拳风,师父就带你去看真正的大世面。
轰——
地底传来闷响,像是有人在捶打青铜棺材。
黑獒右边狗头突然松开嘴,对着地底发出尖啸,项圈上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执道令嗡地从他心口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像根烧红的铁钎,叮地扎进地面——那里有块地砖的纹路和别处不同,仔细看竟是个缩小的门字。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比往日微弱许多:【检测到道诏共鸣】【路径已标记】。
张若尘摸了摸怀里的小脸,那团毛茸茸的温热让他安心不少。
他把黑獒的两个狗头按在一起,轻声道:帮我看着它,成不?左边狗头立刻用舌头舔他手背,右边狗头却对着地底低吼,尾巴夹得死紧。
别下去!老宫女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像铁钩似的扣住他手腕,下面是九幽脉眼,当年地藏真人用七根锁魂钉才镇住......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肉里,连真人都只能以影存世,您现在才感气境......
张若尘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像两团烧过的纸灰,可眼底深处还亮着一点光——和师父每次给他讲斩妖要先斩自己心中的鬼时,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掌心贴着她手背:您说我师父把自己钉在门上?他笑了,露出虎牙,那我就把门砸了,把他背出来。
话音未落,他屈指成拳,往地上轻轻一按。
破!
言出法随的金光裹着拳风炸响,整座大殿地面像被掀翻的棋盘。
青石板四分五裂,露出下方螺旋向下的青铜阶梯。
台阶上刻满朱红符文,却被一道猩红剑痕从中斩断——那剑痕的弧度,和师父那把断了刃的桃木剑一模一样。
影我在识海冷笑:你这不是救师父......是去送死。
送死也得去。张若尘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用言出法随太急,震得内腑发疼。
他活动了下手腕,把道袍残角塞进领口,贴着心口。
黑獒低呜一声,右边狗头主动叼住他的裤脚,左边狗头则警惕地盯着四周。
每下十步,空气就沉一分。
刚开始是压得人肩膀发沉,后来变成胸口像压了块磨盘,再往下,连呼吸都成了费劲的事。
耳边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有老道士的叹息,有小道士的哭腔,还有人在喊:道为何不能救一人?我们是不是错了?
张若尘运转香火金身虚影。
那是他用三年驱邪积的香火凝聚的,平时看着像团雾,此刻却凝出半透明的法相,双手结着三清印,替他挡住大部分侵蚀。
他把执道令咬在嘴里,金光照得眼前一片亮,那些低语便弱了些——原来这东西除了认路,还能当护身符用。
小心!影我突然暴喝。
张若尘本能地往旁一滚,黑獒的两个狗头同时扑上来,将他撞进旁边的石壁。砰的一声,他后背撞得生疼,抬头时,前方雾气里立着道身影——月白道袍,腰间系着褪色的黄绦子,连道袍下摆的泥点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师父?他喉咙发紧,踉跄着要扑过去,却被黑獒左边狗头死死咬住裤腿。
右边狗头对着那身影狂吠,口水滴在青铜台阶上,滋啦冒出青烟。
那师父缓缓转身。
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位置,蒙着张写满经文的皮面具,每道经文都在渗血。
张若尘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起十四岁那年,师父带他去赶庙会,有个卖面具的老头说他长得像小神仙,硬塞给他个画着老虎的面具。
师父当时拍着大腿笑:我家小尘要是戴这东西,准得把鬼都吓哭。
冒充我师父?他抹了把脸,从怀里摸出张符纸——是早上替王婶家驱蟑螂时画废的净秽符,边角还沾着灶灰。
他把符纸拍在拳套上,精血喷上去的瞬间,符纸腾起金焰,你连他补丁缝歪了都不知道!
金刚拳·崩山连环式。
第一拳轰碎面具上的净字,第二拳震裂心字,第三拳时他吼出真言:滚!拳风裹着金文,将那傀儡当场轰成碎片。
碎屑落地时,化作一行血字:门后之人,皆不得归。
张若尘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血,在旁边的台阶上歪歪扭扭地写:那我就做个——不归的人。
黑獒的两个狗头同时用脑袋蹭他手背。
左边狗头的项圈红光渐弱,右边狗头却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阶梯深处低吼。
张若尘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
香火金身虚影淡了些,执道令还咬在嘴里,金光照亮前方的雾气——那里隐约能看见青铜柱的影子,一根,两根......
走。他摸了摸黑獒的脑袋,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誓言,去把我师父背回家。
阶梯尽头的雾气里,传来铁链坠地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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