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掌心那团星火还在烧。
不烫,也不亮,像谁家灶坑里最后一点没熄的余烬,在夜风中将熄未熄。陈玄风依旧没松手,五指微收,指缝间漏出的光斑落在玄霜剑上,映得那古朴剑身忽然一震——仿佛沉睡千年的魂魄被唤醒了一瞬。
四个古篆浮了出来,墨黑如渊,却泛着金边,像是用血与雷火刻进去的:“中州藏真”。
他盯着那字看了两息,眉梢不动,嘴角却忽地扬起,低笑了一声:“钥匙?还是诱饵?”
话音未落,天边裂开一道金口子。
不是闪电,也不是云层撕裂,而是整片苍穹被人从外头撕开了道口子,纸雪纷飞,漫天洒落。那些纸片轻飘飘地落下,每一张都印着他自己的脸——左眼金红刺目,瞳孔深处似有火焰燃烧,底下一行小字,墨迹森然:
“魔星当诛,见者即报。”
佛门通缉令。
来得比风还快,比刀还准,专挑你刚喘口气的时候甩脸上。
孟小九从屋顶翻身落地,裙摆扫过碎石堆,脚链叮当响了两下,像是黄泉路上引魂铃在轻颤。她抬脚碾住一张通缉令,靴底碾过画像的脸,冷笑:“又来这套?上次是雷劫劈顶,这次是满天撒我的通缉令,能不能换个新活儿?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派。”
陈玄风没理她。
他把掌心那团星火往剑脊上一按。
火苗顺着符纹爬了一圈,细若游丝,却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像是在敲打一段失传已久的鼓点。刹那间,脑海猛地跳出一幅图景——
山势如锁,九曲回环,城西有洼地,洼地中央一道裂缝,深不见底,像是被人用钝器硬生生撬开的嘴。裂缝边缘布满焦痕,草木枯死,连风都不敢靠近。而在那裂缝深处,隐约有钟声回荡,一声接一声,不急不缓,却让人心跳跟着乱了节拍。
“中州城西。”他说,声音很淡,“他们怕我找不到路,连地图都给画好了。”
“那你去啊。”孟小九翻了个白眼,招魂幡在肩头轻轻晃动,“说不定到了那儿人家早备好了锣鼓队,夹道欢迎,一人发个‘功德圆满’大礼包,附赠金身塑像一座,香火供奉百年。”
“不去也得去。”陈玄风收起火星,指尖一弹,那簇微光便缩进掌心,如同归巢的萤虫。他将玄霜剑插回背后粗布鞘中,动作随意得像收起一把柴刀,“他们越想拦,就越说明里面有东西。”
孟小九眯起眼。
她的双眼生来不同——左眼漆黑如墨,能窥阴界鬼影;右眼银白似霜,可察阳间气运。此刻双瞳齐动,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不对劲……那边有八重佛印叠压,金刚伏魔阵的气息。这阵法以香火愿力为引,专克外力入侵,心神稍乱就会被反噬成痴傻,轻则失忆,重则沦为行尸走肉,只知诵经叩首。”
“哦。”陈玄风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听天气预报,“所以是陷阱。”
“你还笑?”孟小九瞪着他,“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被火烧坏了?”
“我不笑谁笑?”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冷得像北原冬夜的冰湖,“咱们这一路,哪次不是踩着坑往前走?上回祖祠地底是镇魂钉,钉的是前朝遗民的命脉;再上回是伪佛国,拿活人炼‘舍利子’;现在是个金刚阵,多新鲜?问题不大。”
孟小九气笑了:“你这人怎么越打越欠揍?”
“习惯了。”他耸肩,披风随风扬起一角,“活着就是为了让人看不顺眼。”
两人正说着,脚下土地开始轻颤。
起初只是细微震动,像是远处有马群奔腾。但很快,地面裂出蛛网般的细纹,尘土簌簌扬起,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大地本身在呼吸。
陈玄风抬脚往前一踏,玄霜剑出鞘半寸。
星火顺着剑尖划出一道光痕,直劈前方虚空。
咔啦——
空气像玻璃一样碎了。
北原结界最后一层屏障崩解,漫天樱花卷着星河残影冲上夜空,像是天地在为这场破界仪式献上一场虚幻的烟火。远处中州城的方向,隐约传来钟声,一声,两声,第三声还没响完,八道金虹已自地平线腾起。
十丈高的金身,浑身刻满梵文,手持金刚杵,凌空结印。
八尊金刚,围成一圈,半透明巨阵缓缓旋转,佛光如网洒下,空气中响起低沉诵经声,字字入耳,搅得人心头发闷,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神识,要把你拽进那无边的“清净”之中。
“来了。”孟小九退后半步,招魂幡一抖,黄泉阴气涌出,在三人头顶撑起一层薄雾般的护罩,灰蒙蒙的,像是从冥河捞上来的水汽,“这阵靠香火愿力运转,越挣扎消耗越大,别硬碰。”
“我知道。”陈玄风闭眼。
耳边响起的,却是北原清晨的声音——
老李头支摊时锅铲刮锅底的刺啦声,小孩追狗摔进泥坑的嚎哭,铁匠铺锤子敲打铁胚的节奏,还有赵火炉掀开锅盖那一声满足的“哈”。
烟火味儿钻进鼻腔。
不是香,也不是臭,就是活着的味道。
他把这些全塞进玄霜剑里。
剑不出鞘,只轻轻一震。
嗡——
暖芒浮现,带着锅巴焦香、糖葫芦酸甜、烤红薯炭火气,混着一股子市井喧嚣,直扑第一尊金刚眉心佛印。
“咔。”
一声脆响,金身外壳崩裂,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核心——像颗被供在庙里的舍利子,正随着诵经声一起一伏。
可它抽搐了一下。
仿佛凡俗气息烫到了它。
“有意思。”陈玄风睁眼,眸光如刃,“原来你们这些‘金刚’,是拿愿力灌出来的泥胎?靠百姓跪拜念经喂大的傀儡?”
“别靠近!”孟小九急喊,“佛心会自爆!那是愿力结晶,沾一下都能烧魂!”
话音未落,那颗金色核心猛地膨胀,光芒暴涨,眼看就要炸开,释放出足以焚神灭识的冲击。
陈玄风却往前一步。
左手掐住剑柄,右手直接拍在佛心上。
掌心火星顺势灌入。
轰!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闷哼,像是庙里老和尚念错经时那一瞬的停顿。佛心剧烈震颤,金光由盛转衰,最后缩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粒,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金刚残躯轰然倒塌,化作一堆黄沙,随风而散。
“破了。”陈玄风甩了甩发麻的手,“也就那样。”
“你疯了!”孟小九冲过来拽他后领,声音都在抖,“那是佛门炼制的愿力结晶,沾一下都能烧魂!你用手拍?你是灶王爷转世吗?”
“没事。”他晃了晃手掌,火星还在,甚至比之前更稳了些,“它怕烟火。”
“怕?还是认?”孟小九盯着地上那粒金核,眼神变了,声音压低,“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它们不是金刚,是被人用信仰捏出来的傀儡。真正的金刚,怎么会怕一碗热汤面的气味?”
“所以才得拆。”陈玄风弯腰捡起金核,塞进怀里,动作轻巧得像收起一枚铜钱,“一个一个,拆到它们说不出‘阿弥陀佛’为止。”
话刚说完,剩下七尊金刚同时睁眼。
金瞳锁定二人,金刚杵高举,佛印重组,阵法转速加快,空中经文凝成锁链,朝他们缠来,每一根都带着镇压神魂的力量。
“第二轮开始了。”孟小九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招魂幡上,奈何桥虚影一闪,挡在前方,桥下阴河翻涌,冤魂哀嚎,“我撑不了太久,这阵越转越快,香火愿力从城里源源不断涌来!就像有人在背后不停添柴!”
“那就快点。”陈玄风横剑在前,右臂魔纹微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声一笑,“正好试试,人间烟火能不能煮了这群泥菩萨。”
他往前踏一步,剑尖指向第二尊金刚。
暖芒再起,这一次,剑身上浮现出更多画面——包子铺蒸笼的热气氤氲,学堂外孩子背书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巷口补锅匠敲锤的节奏清脆有力,还有老妇人在门口晒太阳时哼的小调……
整条市井长街,随剑而动。
剑未至,那尊金刚的佛印已经开始龟裂,像是被无形的市井喧嚣侵蚀了根基。
“你倒是挺会找弱点。”孟小九冷笑,“人家修的是清净无为,你偏塞一堆鸡飞狗跳进去,换谁谁受不了。”
“清净?”陈玄风嗤笑,眼中寒光一闪,“他们管强迫百姓跪拜叫清净?管抽魂炼愿叫普度?我这叫以毒攻毒。”
剑锋刺入佛印瞬间,整座金刚伏魔阵猛地一震。
第二尊金刚的佛心暴露,仍是金色,但跳动频率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看到了吗?”陈玄风低喝,“它们的心跳,跟城里钟声同步。”
“你是说……”孟小九瞳孔一缩,“中州城本身,就是阵眼?”
“不止。”他盯着佛心,声音沉了下来,“有人在用整座城的香火,喂养这些‘金刚’。百姓每拜一次,就有一缕愿力被抽走,日积月累,铸成这杀人的佛像。”
话音未落,佛心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不是声音,是直接撞进识海的意念——
“施主与我佛有缘。”
陈玄风眼前一黑,刹那间看到无数人跪在庙前,双手合十,眼中无光,嘴里机械重复着经文,而他们的头顶,一缕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烟,正被吸入地下。
那是愿力。
也是命。
“滚。”他一拳砸向自己太阳穴,强行清醒,额头青筋暴起,“少来这套精神控制,我没空跟你参禅。”
孟小九甩出招魂幡,一串糖葫芦插进地面——那是她从北原带来的“信物”,每个糖葫芦都沾过孩子的笑声、老人的叹息、小贩的吆喝。黄泉阴气与人间烟火交织,形成一道扭曲屏障,暂时隔断了那股意念。
“你还能撑几尊?”她问,声音有些喘。
“不知道。”陈玄风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不知是谁的,“但得撑到他们怕为止。”
他再度举剑,暖芒流转,这一次,剑身上浮现出北原百姓的脸——卖豆腐的老头,刷牙的大婶,偷听讲课的野孩子……每个人的笑、怒、悲、喜,都被他封入剑意。
剑锋所指,第三尊金刚的佛印,开始渗出黑色裂痕。
佛光暗涌,星空之下,八尊金刚围杀未歇。
陈玄风的鞋底踩进沙土,火星顺着手腕爬上剑刃,离下一尊佛心,只剩三尺。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为了破阵。
更是为了告诉那些躲在庙堂之后的人——
烟火人间,不容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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