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超：业务球员居然去了拜仁？ 加时赛

雨还在下，像是要把整个球场泡成一片沼泽。童武坐在球员通道的长椅上，盯着自己湿透的球衣发呆。红色的号码“9”被雨水晕开，边缘模糊得像团将熄的火。刚才被罚下时，他看见高天冲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球衣渗进来，烫得他心口发慌。

“想啥呢？”林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里拿着条干毛巾，往童武头上一盖，“还在想红牌？裁判那瞎子，明明是手球，非说故意的。”

童武扯下毛巾，看见林舟的球衣上沾着块泥渍，像是在草皮上擦过。“场上咋样了？”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里还带着被红牌激怒的颤音。

“能咋样，”林舟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拼抢时被对方肘击到嘴角，“阿根廷那帮孙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围着咱球门狂轰滥炸。高天在中场快跑断腿了，刚又断了他们10号一个球，牛逼得很。”

童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的木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想起高天受伤时，自己在训练场上替他守住位置；想起加练到半夜时，两人分着吃一块干硬的面包；想起踏上巴西土地时，高天往他手里塞的那颗薄荷糖——现在轮到高天替他扛了，可他却只能坐在这该死的通道里，听着外面模糊的欢呼声和哨声，像个局外人。

球员通道的尽头，裁判的助理正靠着墙抽烟，火星在雨幕里明明灭灭。童武突然站起来，往通道口走了两步，被助理伸手拦住：“回去坐着，没结束呢。”

“我就看看。”童武的眼睛越过助理的肩膀，往球场里望。雨幕太密，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红蓝身影在绿色的草皮上滚动，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他听见郑指导在场边吼，声音劈得像块破锣：“守住！还有十分钟！别给他们机会！”

吼声里突然混进一阵更响的欢呼，不是来自中国球迷的方向。童武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铅。林舟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估计是打偏了，咱守门员牛逼着呢。”

话刚说完，通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队医抱着医药箱跑进来，看见童武就喊：“快！高天被撞了！你去热身区等着，可能要换你上！”

童武的脑子“嗡”的一声，跟着队医往热身区跑。雨水顺着头发往眼睛里灌，他使劲眨了眨眼，看见高天被队友们扶着往场边挪，右腿不自然地蜷着，脸色白得像张纸。

“咋回事？”童武冲过去，想扶他，被高天一把推开。

“别碰我，”高天的声音咬得很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膝盖……可能扭了。你上去，记住……打他们左路，中卫转身慢……”

他话没说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被队医架着往更衣室走。经过童武身边时，高天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里：“赢下来……替我赢下来……”

童武重重点头，看着高天被架走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烫得厉害。他转身往第四官员那里跑，替补背心还没穿好，就听见主裁判吹响了全场结束的哨声——90分钟，2-2平。

加时赛开始了。

童武站在中圈，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阿根廷队的10号正盯着他，嘴角勾着抹嘲讽的笑，像是在说“少了个能跑的，看你们还咋踢”。童武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他要替高天跑，替高天断球，替高天把这场球赢下来。

加时赛的雨小了点，草皮却变得更滑。童武刚跑两步就差点摔倒，惹得阿根廷球迷一阵哄笑。他稳住身形，突然加速冲向对方半场，像道红色的闪电，把刚才嘲笑他的球迷惊得闭了嘴。

第98分钟，童武在禁区前沿接林舟的传球，没等阿根廷后卫贴上来，突然一脚远射。足球带着强烈的旋转，穿过雨幕，擦着横梁下沿钻进网窝！

3-2！

他没庆祝，只是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往中场指——那里是空的，原本该站着高天的位置。看台上的中国球迷突然齐声喊起高天的名字，声音在雨里荡开，像句迟到的加油。

阿根廷队被彻底激怒了。他们的10号像头疯牛，在中场横冲直撞，第105分钟，因为铲倒林舟，被主裁判直接红牌罚下。两队队员在中场推搡起来，童武冲过去把林舟护在身后，对着阿根廷队员吼：“踢球还是踢人？”

争执被裁判拉开时，童武看见阿根廷队的替补席上，有人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CHINAOUT”。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些人大概忘了，中国球员从来不是靠别人让着才能赢的，是靠拼，靠熬，靠在雨里泥里滚得像条狗，也不肯认输的狠劲。

加时赛下半场，双方都跑不动了。球员们扶着膝盖喘气，每一次传球都歪歪扭扭，像是在比谁更狼狈。童武的小腿开始抽筋，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硬是没下场——他知道，高天此刻肯定在更衣室里盯着电视，眼睛一眨不眨。

第118分钟，阿根廷队获得角球。他们的中卫冲到禁区，像座移动的山，力压国青队的后卫头球攻门。足球擦着立柱飞进网窝，3-3！

看台上的阿根廷球迷疯了，把围巾抛向空中，红色的、白色的围巾在雨里飘，像群狂欢的鸟。童武跪在草皮上，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草皮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他已经跑不动了，连呼吸都带着疼。

“起来！”郑指导在场边吼，声音哑得像块破锣，“还有两分钟！爬也得爬完！”

童武撑着膝盖站起来，腿肚子转着筋，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他看见林舟也在抽筋，被队友扶着往边线挪；看见守门员趴在地上，用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看见替补席上的队友们，一个个红着眼圈，像群随时要冲上场的狼。

加时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童武突然笑了。他想起刚进国青队时，自己连三十米折返跑都不及格；想起高天总骂他“野路子”，却偷偷学他的射门姿势；想起郑指导把那两副旧护腿板塞给他时，眼里的期待——原来他们早就不是那两个在盐城土场踢野球的少年了，他们是能站在世界舞台上，跟阿根廷队踢到加时赛的球员。

点球大战的名单递到童武手里时，他的手指抖得厉害。第一个是林舟，第二个是他，第三个是守门员，第四个是后卫，第五个是替补前锋。

“别紧张，”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心全是汗，“就当练射门了。”

童武点点头，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他走到点球点前，看着阿根廷队的守门员在门线上左右跳，像只挑衅的猴子。助跑，射门——足球像颗出膛的炮弹，直挂球门右上角！

1-0！

林舟扑过去抱住他，两人在雨里跳着，像两个傻子。接下来的点球，双方都罚得稳稳当当，直到第五轮，国青队的替补前锋把球踢飞了。

3-3。

突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童武身上——他是第六个罚球的。

童武深吸一口气，走到点球点前。草皮被雨水泡得发软，脚踩上去能陷下去半厘米。他想起高天在医院里练康复，想起自己在体能房加练到后半夜，想起郑指导说的“硬仗就得硬打”——原来所谓的“硬仗”，从来不是看谁踢得更漂亮，是看谁在最害怕的时候，还敢抬脚射门。

助跑，射门。

足球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从守门员的腋下钻了过去，滚进网窝。

4-3！

童武没动，只是站在点球点前，看着阿根廷队最后一个罚球的球员。那球员助跑时犹豫了一下，射门时脚软了，足球被国青队的守门员扑了出来！

终场哨响的那一刻，童武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重重摔在草皮上。雨还在下，却像是在为他们鼓掌。队友们扑过来压在他身上，草屑和泥水沾满了脸，却没人在乎——他们赢了，赢了阿根廷，闯进了世青赛八强。

更衣室里，高天正被队医搀扶着往外走，看见童武进来，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药膏：“我就知道……你小子行。”

童武走过去，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人一瘸一拐地往理疗室走。走廊里的灯光在地上投下两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两个终于能歇口气的战士。

“下一场……踢谁？”高天的声音还有点虚。

“不知道，”童武闻着他身上的药膏味，突然觉得很安心，“管他是谁，咱接着踢。”

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童武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觉得，这些在雨里泥里滚过的日子，这些跟兄弟一起扛过的硬仗，大概就是足球最让人上瘾的地方——它让你疼，让你累，让你在无数个瞬间想放弃，却又在终场哨响的那一刻，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