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仓库里的齿轮还带着车床加工的余温,赵老板的搪瓷缸子已经在铁皮桌上磕出了第三道印子。
他手里捏着五张注塑厂报价单,最上面那张“3.5元/个”的数字被红笔圈得像个血洞。
“这群白眼狼!”赵老板把报价单甩得哗哗响,王强刚盘点完的零件盒被震得掉在地上,“上周还说3块能做,见咱们订单多了就坐地起价?真当学生好欺负?”
王强蹲下去捡齿轮,鼻尖还沾着防锈油:“赵叔,我跑了五家厂,就数这个刘老板规模最大,机器也最新。他说咱们要的ABS料得进口,3.5元已经是友情价了。”
“友情价?”赵老板突然抓起个外壳样品,在手里掂量着,“我混小商品市场的时候,这刘老板还在穿开裆裤!走,王强,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谈判。”
城南注塑工业区的铁门还没进,刺鼻的塑胶味就钻进了鼻腔。刘老板的厂房占了整整两亩地,新刷的蓝漆在阳光下晃眼。
穿西装的业务员把他们领进会客室,玻璃茶几上摆着进口香蕉,刘老板跷着二郎腿靠在真皮沙发上,手指把盘的小叶紫檀串转得飞快。
“赵老板是吧?”刘老板眼皮都没抬,“学生仔的小订单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这儿流水线开一次机就得赔两千,3.5元一分不能少。”
王强赶紧掏出订单统计表:“刘老板,我们每月至少要五千个,校园团购赛刚卖了六百台,广交会还有续单……”
“五千个?”刘老板突然笑出声,把佛珠往桌上一搁,“我给乖乖龙玩具厂做配件,一天就两万,你们这点量够塞牙缝吗?”他拿起样品捏了捏,“再说这边角处理,要做到你们图纸上的R0.5圆角,得换模具,这钱谁出?”
赵老板突然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哗啦”一声泼在样品上。
没等刘老板发作,他抓起湿漉漉的外壳往地上猛砸——“啪”的一声脆响,外壳裂成三瓣。
“3.5元就这破烂质量?”赵老板踩着碎壳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拍在桌上,“我赵某人在这地界混了三十年,这是跟校园周边五家文具店签的独家供货协议,每台随身听比市价低5%,你自己算每月能走多少量!”
协议上红手印密密麻麻,王强看清其中一家正是区教育局门口的老字号文具店,上个月刚被评为“诚信商户”。
刘老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业务员想上前理论,被赵老板一脚踹开椅子:“你家去年给乖乖龙做的恐龙玩具外壳,三个月就开裂,人家早想换供应商了。”
他突然从帆布包掏出个铁皮盒,倒出十几个摔不烂的样品,“这些都是你家的残次料做的,要不要我现在给质监局打个电话?”
刘老板的喉结滚了两滚,抓起佛珠又放下:“你想怎么样?”
“2.8元/个,含模具费。”赵老板竖起三根手指,“每月保底五千个,少一个你找别人。否则我让这五家文具店联合抵制你,再把订单转给对门的李老板——他昨天还托我问,2.7元接不接。”
“你!”刘老板猛地站起来,会客室的空调风都吹不散他眼里的火。
但当他瞥见协议上“教育局指定采购点”的红章时,气焰突然矮了半截,“5000个……不能再少?”
“少一个你现在就送客。”赵老板掏出钢笔扔过去,笔帽砸在协议上弹了三下,“签不签给句痛快话,我下午还得去给文具店送新货。”
第二天清晨七点,仓库铁门被货车喇叭吵醒。王强揉着眼睛开门,只见刘老板的业务员正指挥工人卸箱,每个外壳都套着防刮袋,水口处理得比样品还规整。
“赵叔,您这招也太神了!”王强举着送货单,“2.8元,一分没多要!”
赵老板蹲在地上抽查样品,突然笑出声:“这老狐狸,知道谁是爷了。”
他拿起个外壳对着太阳照,“你看这壁厚均匀度,比昨天的样品强十倍——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更横。”
正说着,林羽骑着二八大杠冲进来,车后座捆着个鼓鼓的邮包:“赵叔!广交会的东南亚和中东订单全清了!”
他扯开邮包,取出印着棕榈树图案的说明书,“老华侨特意发电报夸赵磊的翻译,说比香港公司做得还地道。”
赵磊的红铅笔还在设计稿上,闻言脸一红:“我就是加了些马来语的日常俚语,比如把‘播放’翻译成‘唱歌’,他们说这样学生更容易懂。”
“这可不是小事。”赵老板突然收起玩笑脸,拍着林羽的肩膀,“老华侨在东南亚有三十所中文学校的渠道,这电报就是通行证。”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羽从邮包里又掏出个贴着阿拉伯文标签的纸箱。
“对了赵叔,中东那批货也顺利交付了。”林羽撕开包装,露出印着新月纹样的黑色外壳,“迪拜的客户验收时特别满意,他们把咱们的随身听送去当地实验室了!”
他举起电报,“48小时连续播放测试,咱们的机器故障率2%,比日本货还低两个点!就是提出个新要求——他们想让咱们在迪拜设个维修点,说当地气温太高,担心机器散热出问题。”
老张闻言停下车床,机油擦手的布往肩上一搭:“让他们再测测沙尘环境。”
他从工具箱翻出个布满细孔的金属罩,“这是给中东版加的防尘网,用的是国营厂淘汰的军工滤网,比普通纱网耐磨十倍。”
“客户最担心的还是极端天气。”林羽从帆布包掏出本笔记本,翻开记满阿拉伯文的那页。
“他们说夏季午后能到50度,要求我们把耐高温标准再提高10度。还说如果能做到,愿意把明年的采购量从100台加到1000台。”
赵老板摸着下巴沉思时,老张突然从车床旁探出头:“这不难。把齿轮的润滑脂换成军工级的,再把电路板的电容换成耐高温型号,成本顶多增加两块钱。”
“就按张师傅说的改。”林羽当即拍板。
“我回复客户,维修站可以设在深圳,但我们派老张的徒弟过去培训当地技术员,所有工具和教材免费提供——就像当初应对迪拜客户的售后顾虑那样。”他想起广交会上那几个裹着头巾的商人,突然笑了,“他们还说要给咱们介绍沙特的客户,说那边的学校正缺这种抗摔的教学设备。”
赵老板从房间内走过来说道:“我刚跟刘老板通完电话,他说能搞到沙特那边的进口ABS料,耐晒等级比现在高两级。”
他掏出计算器噼啪直响,“润滑脂、电容、加防尘网和特种料,成本顶多涨到10块,但能给客户报150元,比东南亚价高25%!”
王强蹲在地上核对外壳数量,突然指着纸箱上的标签笑:“刘老板这是怕了咱们?送货单上居然写着‘优先供应羽瑶电子’,还偷偷塞了箱样品说是‘测试新款模具’。”
林羽拿起新样品对着光看,外壳内壁多了圈加强筋。
他突然想起广交会上中东商人说的“骆驼背上颠簸易裂”,当即在笔记本上写下:加赠防震海绵套,印阿拉伯文祝福短语。
赵老板突然抓起个中东版外壳往地上摔,看着外壳弹落的轨迹点头:“行,这事我让刘老板加开条黑色外壳的生产线。”
他转头对王强说道:“去请那五家文具店的老板到学校旁边的茶楼,就说我请他们喝早茶,顺便谈谈广告位的事。”
上午十点的粤式茶楼里,胖老板举着虾饺笑道:“赵哥这面子必须给!我店门口的广告牌,以后就给羽瑶电子免费挂!”
“免费可不行。”赵老板给每人倒上普洱,“每卖出一台随身听,给你们抽1块钱提成。我已经让赵磊设计了新灯箱,今晚就能装上。”
林羽望着窗外穿校服的学生,突然想起李教授说过的话:“贸易的本质是信任。”
王强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指着街对面。
刘老板的业务员正鬼鬼祟祟往乖乖龙自营的玩具店里张望,被胖老板揪着领子搡出来,样品撒了一地。
“自作自受。”赵老板隔着玻璃冷笑,给林羽满上茶,“记住了,做生意不光要会砍价,更要会抱团。”
茶盏碰在一起的脆响里,林羽仿佛听见供应链转动的轻响。从2.8元的外壳开始,从五家文具店的灯箱开始,一条属于他们的商业护城河,正在1990年的冬天悄然合拢。
傍晚的仓库里,赵磊正在给外壳设计新图案,老张的车床还在嗡嗡作响。
林羽铺开地图,在曼谷和迪拜的位置各画了个圈——那里,或许将是他们的下一个战场。
这时仓库外传来货车鸣笛,五家文具店的老板扛着广告牌进来了。
胖老板举着赵磊设计的灯箱笑:“这‘羽瑶随身听’五个字用荧光漆,晚上亮得能照见三米外的路!”
赵老板往他们手里塞烟:“今晚就装,明早让孙浩来拍照片,登在校报广告栏上——张主任说给咱们留半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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