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间赛跑的生死恋 第一节：在时间尽头爱你

雨滴敲打着咖啡厅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颜书瑶缩在角落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窗外模糊的街景上。她二十五岁，有一头柔顺的及肩黑发，今天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边，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

抱歉，这里有人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书瑶的思绪。她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桌前，他穿着深灰色风衣，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匆忙躲雨进来的。咖啡厅已经坐满了避雨的人，只有她对面还空着一个位置。

没人，请坐。书瑶微微点头，将放在对面座位上的帆布包拿开。

男人道谢后坐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书瑶注意到他的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机械表。他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眉目间透着沉稳的气质。

你的咖啡要凉了。男人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书瑶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杯子上。

书瑶愣了一下，随即微笑：我在等它不那么烫。

明智的选择。男人也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上周我被一杯热美式烫伤了舌头，整整两天尝不出味道。

书瑶忍不住笑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抿住嘴唇。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伸手去拿时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直奔男人的电脑而去。

天啊！对不起！书瑶慌乱地抓起纸巾，却看见男人已经敏捷地抬起电脑，同时用另一只手挡住了流淌的咖啡。

没关系，只是桌子遭殃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恼怒，需要我帮你再点一杯吗？

书瑶感到脸颊发烫：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差点毁了你的电脑。

男人摇摇头，招手叫来服务员清理桌面。在等待新咖啡的过程中，他们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他叫程远，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今天原本要去见客户，却因为暴雨取消了会面。

颜书瑶，平面设计师。书瑶自我介绍道，好奇地瞥了一眼程远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建筑模型的3D渲染图，这是你的项目吗？

程远点点头，将屏幕转向她：一个社区图书馆的设计，还在构思阶段。

书瑶凑近看了看，被那些流畅的线条和巧妙的空间设计吸引了：这个阅读区的弧形天花板设计太棒了，阳光从那些天窗洒下来一定很美。

程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建筑？

不懂，但我能感受到你想要创造的空间氛围。书瑶微笑着解释，设计是相通的，无论是平面还是空间，都要讲求功能与美感的平衡。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咖啡厅，恰好落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程远看着光影中书瑶的侧脸，突然说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意大利餐厅，如果你晚上没有安排的话

书瑶心跳忽然加快，她本应拒绝这种陌生人的邀约，但程远眼中的真诚让她无法说出不字。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不过这次我请客，作为咖啡事故的补偿。

程远笑了：成交。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餐厅打烊。程远送书瑶回家，在她公寓楼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书瑶上楼时，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朵上，她不知道的是，程远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又熄灭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程远带书瑶去城市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隐藏在巷子深处的二手书店、只有老饕才知道的面馆、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秘密天台。书瑶则向程远展示她的设计作品，那些充满灵气的插画和海报让程远惊叹不已。

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程远带书瑶去了他最喜欢的观星点——城市郊外的一座小山。他们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繁星。

那颗特别亮的是木星，程远指着天空说，旁边那四颗小点是它的卫星，伽利略当年就是用这个发现证明了地球不是宇宙中心。

书瑶侧头看他，月光下程远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你怎么懂这么多天文知识？

大学时选修过天文学，程远转过头，他们的脸近在咫尺，那时候觉得宇宙浩瀚，人类渺小，但现在...

现在怎么？书瑶轻声问。

程远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现在我觉得，能在亿万星辰中遇见你，是比任何天文现象都难得的奇迹。

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加速跳动。程远慢慢靠近，他们的唇轻轻相触，一个温柔如星光的初吻。

从那天起，他们正式成为恋人。程远稳重可靠，书瑶活泼开朗，两人的性格完美互补。程远的工作室离书瑶的公司不远，他们常常一起吃午餐。周末时，程远会陪书瑶逛美术馆，书瑶则学着欣赏程远热爱的建筑之美。

我想设计一栋房子，有天程远突然说，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书瑶正靠在他怀里看电影，听到这话抬起头：真的？

程远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素描本，里面已经有一些草图：你看，这里是大落地窗，阳光可以洒满整个客厅；这里是开放式厨房，你可以大展厨艺；二楼有个小工作室，足够你画画和设计...

书瑶看着那些草图，眼眶发热。程远已经在规划他们的未来，而她发现自己无比渴望成为那个未来的一部分。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在最幸福的时刻投下阴影。

那是个普通的周三早晨，书瑶在刷牙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鼻子开始流血，怎么止都止不住。程远匆忙赶来送她去医院，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后，表情变得凝重。

颜小姐，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医生说，您的血常规有些异常。

进一步的骨髓穿刺检查后，医生将书瑶和程远请到了办公室。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但医生的话却像一桶冰水浇在两人头上。

是海曼综合征，一种非常罕见的血液疾病。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前医学上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书瑶感到程远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有多严重？程远的声音异常冷静，但书瑶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医生叹了口气：根据目前的进展速度...六到十二个月。

书瑶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她二十八岁，刚刚找到此生挚爱，有着无数未完成的梦想，而医生告诉她，她的生命可能只剩下不到一年。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沉默不语。书瑶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年这个时候的梧桐叶了。程远一直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但她没有抽回。

回到书瑶的公寓，程远终于崩溃了。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跪在地上，将脸埋在书瑶的膝盖上，肩膀剧烈抖动。书瑶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发梢。

一定有办法的，程远抬起头，眼睛通红但眼神坚定，我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最新的治疗方法...你不会有事，我不允许。

书瑶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知道程远需要这样的信念来支撑自己，但她更清楚医生说的罕见和无有效治疗意味着什么。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像两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彼此。半夜书瑶醒来，发现程远不在床上。她起身寻找，看见阳台上程远的身影，他正在用手机查阅医学论文，脚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咖啡罐。

接下来的日子，程远像变了一个人。他联系了国内外所有研究血液疾病的专家，加入了各种罕见病患者的社群，每天阅读最新的医学期刊。同时，他对书瑶的照顾无微不至，从饮食到作息，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健康计划。

程远，有天书瑶终于忍不住了，我们需要谈谈。

程远正在厨房准备一份据说能增强免疫力的蔬果汁，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知道你在做这一切是因为爱我，书瑶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但我不想把剩下的时间都花在求医问药上。

程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和你一起创造回忆，书瑶仰头看着他，去旅行，去看日出，去吃所有我们想吃的东西...我想要活得充实，而不是只为了活得更久一点。

程远的下颌线条紧绷，书瑶能看到他眼中挣扎的痛苦。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但有个条件——我们不全放弃治疗，找到平衡点，好吗？

书瑶踮起脚尖吻了他：成交。

他们制定了一份人生愿望清单，上面写满了书瑶想做的事：去北海道看雪，在威尼斯坐贡多拉，学会做程远最爱的提拉米苏，办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展览...程远悄悄在清单上加了一条：与颜书瑶共度余生。

程远调整了工作安排，把大部分项目委托给同事，只保留最重要的几个。书瑶也请了长假，公司得知她的情况后，慷慨地批准了。

他们第一站去了京都。十一月的京都枫叶正红，书瑶穿着和服，在红叶下笑得像个孩子。程远用相机记录下她每一个笑容，夜里等书瑶睡着后，他会悄悄查看邮件里最新的医学研究进展。

回国后，书瑶开始出现更多症状：容易疲劳，偶尔的呼吸困难，皮下出现不明淤青。但她从不抱怨，总是用微笑面对程远的担忧。

我今天有个惊喜给你，某个周末早晨，程远神秘地说，闭上眼睛。

书瑶乖乖照做，感觉程远牵着她的手走出门，上了车。二十分钟后，车停了，程远引导她走了一段路。

可以睁眼了。

书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是初冬的田野，远处是城市的轮廓。空地中央立着一个精致的模型，是她和程远梦想中的房子，按比例缩小，但每个细节都完美呈现。

我买下了这块地，程远从背后环抱住她，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开始建造，好吗？

书瑶转身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她知道可能没有春天了，但她还是点头说：好，我要在院子里种满薰衣草。

那天晚上，程远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位瑞士医生回复的。对方正在研究海曼综合征的实验性治疗方法，虽然还处于早期阶段，但已有一些积极案例。程远立刻预约了视频咨询，心跳加速地等待第二天的会面。

有希望了，他回到卧室，轻轻吻醒半睡半醒的书瑶，瑞士那边可能有治疗方法。

书瑶勉强睁开眼睛，对他微笑：那太好了。但她太累了，很快又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程远就起床准备视频会面需要的所有医疗资料。书瑶还在睡，他不想打扰她，便留了张纸条说去楼下咖啡厅买早餐。

书瑶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她看到程远的纸条，微笑着起床洗漱。今天感觉比往常精神好些，她决定给程远一个惊喜，去咖啡厅找他。

她穿上程远最喜欢的那件蓝色毛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中的自己比几个月前瘦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睛依然明亮。她涂了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些。

走出公寓楼，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书瑶深吸一口气，秋天的空气里有落叶和咖啡的香气。她穿过马路，向街角的咖啡厅走去，心里想着要突然出现在程远面前，看他惊讶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书瑶转头，看见一辆失控的汽车朝自己冲来。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看到司机惊恐的脸，闻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焦味，听到远处有人尖叫。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程远正在咖啡厅排队，手里拿着书瑶最爱的杏仁可颂。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瑞士医生的视频通话请求。他正要接听，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尖叫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他冲出咖啡厅，看到马路中央围了一群人。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瞥见一抹熟悉的蓝色。

书瑶？他的声音不像自己的，书瑶！

人群自动分开，他看见她躺在血泊中，那件蓝色毛衣被染成了深色。程远跪在她身边，颤抖的手不敢碰她。

救护车！叫救护车！他听到自己嘶吼着，但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书瑶的眼睛微微睁开，嘴唇动了动。程远俯身贴近她，听到她微弱的声音：...远...爱...

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救护车赶到时，书瑶已经没有了呼吸。肇事司机是个醉驾的年轻人，在警察面前痛哭流涕，但这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程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紧握着书瑶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她设定的每日提醒：今天也要和程远一起幸福哦~。程远看着那条消息，感觉心脏被撕成了碎片。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葬礼上，书瑶的父母哭得几乎昏厥。程远站在那里，像一具空壳，机械地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书瑶的同事带来了一本纪念册，里面是她所有的设计作品。程远翻开第一页，看到扉页上写着献给我的灵感之源——程远，日期是他们相识三个月时。

回到家，书瑶的东西无处不在：她最喜欢的马克杯还放在洗碗机旁，她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门口，她的发圈缠在床头灯上...程远倒在床上，抱着她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香气。

瑞士医生又发来邮件，询问是否还需要咨询。程远盯着那封邮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很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命运多么讽刺，它给了书瑶一个缓慢的死亡判决，却用最突然的方式提前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