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的你和我 第三十五章

忽然，顾景文的肩上搭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的主人身形颀长，正对着他，她低着头的视线堪堪落到他腰际。

他的肩膀迅速紧绷起来。

时以芸踏进这家网吧，一眼就找到了顾景文，难怪郭柏宇说匆匆瞥一眼不能确定，时以芸原本还想像是顾景文长那样一张会发光的脸有什么不能确定的，直到自己也远远扫了一眼，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顾景文今天戴了口罩。

时以芸往前走的方向是正对着顾景文的，只不过顾景文低着头，大半视线都藏在屏幕后，所以才注意不到她。

时以芸离他愈近愈能感知他周身的氛围，满满的低气压，时以芸想，别的地方都那么挤，唯独他的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估计是都被他的冷脸给吓跑了。

“顾——景文？”

时以芸的手轻轻搭在顾景文左肩上，她声音响起的同时，顾景文也恰好抬头。

少年脸上的黑色口罩遮挡了大半个脸，额头点点碎发，只露出一双冷淡如星辰的眸子，乍看是忽然被人打扰的不悦，眼神锋利又刺眼。

时以芸面色一怔。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几年之前，她在网吧里混迹的画面。

“朋友，网吧里那么挤，怎么只有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啊？”

“朋友，大夏天带什么口罩，你不热吗？”

“朋友，你也玩游戏？玩的什么？和我组队吗？”

“哎，这就不玩了？留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啊！”

“……”

当时那个在网吧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原来就是顾景文啊。

时以芸这样想着，视线再度朝顾景文投转过去。

顾景文在时以芸出声之后才全然看清她的脸，他眼神里的那些锋芒不悦随即被敛去，只是冷淡的外壳碎不干净，还剩着些不合时宜的茫然。

时以芸细看他的眼睛，往里探去，却是难得一见的自我厌弃与疲倦。

时以芸的视线在顾景文的口罩上打转，隐约瞧见口罩边缘露出的一点红痕，她落在他肩膀上的手顿时撤下来，虚虚游移到他的左半边脸颊上，惊疑不定道，“你受伤了？”

顾景文原本已经打算留在网吧里过夜了，没想到会碰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以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比赛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跑到网吧里来？

顾景文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时以芸，只不过这些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时以芸一把拉起来离开了网吧。

“走。”时以芸道。

“去哪儿？”顾景文顺从地跟着许溱的力道起身，问道。

时以芸想要解下过交往的口罩看看他的伤，然而他的动作被顾景文不动声色的给挡了回去。

“没事儿。”顾景文淡淡道。

有没有事儿时以芸也得先看了才知道，她拉着林皙的手腕往外走，没给他丝毫拒绝的机会，“去我家。”

顾景文是第二回进时以芸的家门了，只不过每一次进来的时机都不太正常，第一回是以朋友的身份和李佑锦一起来的，第二回是以伤员的身份被拉进来上药的。

“你先坐，把口罩摘了。”时以芸一进家门就把顾景文给塞进了软塌塌的沙发里，然后转身就去拿了药箱，等看到顾景文那半张高高肿起的脸时，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的发疼。

少年脸上的肤色一贯冷白，五官无一处不精致，然而现在左半边脸那红肿的颜色突兀地破坏了原本的美感，添了大半被摧残的脆弱。

时以芸眼里的神色迅速暗沉下来。

“你原本打算就这样在网吧待着？”时以芸问道，“你把口罩当创可贴用口罩知道吗？”

什么？

那半边脸早就麻木到失去痛觉，顾景文不知道自己的脸在时以芸看来到底是伤的有多惊心动魄，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时以芸拿着一条毛巾进了洗手间。

“先冷敷。”

时以芸的语气稍显几分冷淡，动作却是十足小心翼翼，几近温柔。

顾诚毅那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的时候，顾景文也没觉得有多疼，至多是胸口里憋着一股暴戾发泄不出来罢了，然而现在时以芸拿着冷毛巾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顾景文却反而觉得自己整个心神都被牵动，那些引而不发的情绪似乎全都在一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

客厅里是久久的安静，只有时以芸和顾景文两个人的呼吸声互相纠缠。

半晌，时以芸试了试顾景文脸侧的温度，把毛巾取下来。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时以芸想到顾景文周末那屈指可数的回家次数，还有提到父母的冷淡表情，心下早就隐隐有些猜测，他跟家里的关系多半不会太好，但他也没想到，这个“不好”居然会“不好”到这种程度。

“我爸打的。”顾景文神色淡淡，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

时以芸心道果然如此，却不曾在这个答案上过多纠结。

顾景文看见时以芸的身子忽然朝自己的方向倾斜过来，整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他下意识侧过身，却被时以芸一把按住，“做什么？”

“张开嘴。”时以芸皱眉道。

“张开嘴？”顾景文愣愣照做。

“嘴巴里咬破了。”时以芸盯着顾景文的嘴巴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去漱漱口。”

顾景文就像是一步指令一个动作的小朋友，时以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他漱完口，站到时以芸身前，听对方说“坐下”的时候，才忽然觉得别扭。

时以芸一把将他拉到沙发上。

“顾景文，既然你不想跟我说你家里的事呢，那你就先不要说了。”时以芸轻轻笑道，“你先听我说吧。”

顾景文挑挑眉，“你要说什么？”

“嗯。”时以芸顿了顿，整理自己的语言，“初升高，也就是高一开学前，你也在今天待得那个网吧待过吗？”

顾景文当即明白了时以芸的意思，“你见过我？”

“唔，不止见过。”时以芸说，“那时候你也像今天这样戴着黑色口罩，你浑身自带煞气，身边人都离你至少三个座位那么远，只有我一个人往你旁边的座位上凑。”

顾景文：“？？？”

如果说自己戴着口罩让时以芸没能认出来的话，那么自己又怎么会一直没认出来时以芸呢？

顾景文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有自信，他按照时以芸的描述开始检索回忆，高中之前，那也就是时以芸和顾景文都刚来海城没多久的时候，联动网吧，黑色口罩……脑海中蓦地闪过几个画面，顾景文抬头道，“你当时染的银发？”

“想起来啦。”时以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当时我是个叛逆少女嘛，当然要染个头发。”

顾景文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时以芸再接再厉道，“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逮着你搭讪吗？”

顾景文问：“为什么？”

“因为我一进网吧就被你给吸引了。”时以芸回忆道，“当时我想啊，这人明明连头发都没染，怎么就能把不良少年的气势拿捏的那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