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岑 初识（三）

月考如约而至，考完试后正好是周五下午，大家都放假休息。

往常，顾司鸣都是在学校陪着阮阮的，只是这次家里有事儿，他就先回去了。

周六一大早，阮阮就坐上公交车去二姨家面馆帮忙。

二姨也不容易，姨父走后一个人撑着家，经常默默给阮阮塞生活费，阮阮拒绝无效，也只能周末空闲时来帮她打打杂。

顾阮阮入学晚，早过了18岁，帮二姨干活也没有顾虑。

阮阮做事儿很是麻利，去了又是烫面，又是择菜的忙个不停，晚上人多的时候，热腾腾的面她一碗又一碗的端给客人，手心烫的热辣辣的疼。

晚上八点，公交车都快停运了，阮阮告别了二姨，快步走到公交站，正好遇到回学校的公交车，她被挤了上去。

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上一个空位都没有，阮阮找了个中间的位置站着。

忙了一天，她的胳膊和腿都非常酸痛，整个人也因为体力不支恹恹的，站不太住。城东的路坑坑洼洼，阮阮摇晃的像片落叶。

岑寂站在离阮阮半米远的地方，看她因为站不住而不断的摇晃，不停的跟周围人道歉，终是忍不住向前几步，站在阮阮侧边，让阮阮借力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少年的气息喷在阮阮头顶，阮阮抬头看到岑寂，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问了句：“你也回学校？”

岑寂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人离得太近，他不敢多说几句，害怕自己假装偶遇的小心思被眼前的少女识破。

看得出来她有点儿排斥他的突然靠近，

身体不着痕迹地的趔出一个远离的弧度。

岑寂心中有些失落。于她，他就是个刚认识不久的同桌，社交的安全距离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可是就这么站在她身边，他也是非常满足的。

车快到站时，司机一个急刹引起车厢内人群一阵摇摆，阮阮的脸正好擦过岑寂的肩。少年浑身猛地一颤，留在她身边的心自此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

到站时，岑寂还沉浸在甜蜜的回想中，阮阮喊了喊他，他没反应，于是就拉了拉他的黑色背包。

岑寂回过神，看到阮阮莹白的小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背包上，一阵欢喜，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穿过一条热闹的美食街，就来到学校门口。

阮阮晚上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来不及吃东西，又饿又困，本来准备回去泡袋面吃完就睡觉，却被岑寂拉到一个饺子馆里坐了下来。

想到岑寂以前帮自己不少，阮阮便提议自己请他吃饭。

两人都饿了很久，吃的很香，一会儿两碗饺子就见底了。

岑寂早早的把饭钱付过了，阮阮表现的很不开心，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由阮阮请的客。

而岑寂为了报答阮阮的请客，给她买了香蕉和苹果，然后送她到学校门口。

顾阮阮太累了，没有力气跟他再推让，只能欠下人情，拎了水果，两人分道扬镳。

岑寂到家时，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在客厅看电视。

他亲切的抱起七岁的妹妹，“吧唧、吧唧”几口亲在妹妹脸上。

岑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确定的开口：“你小子情窦初开了。”

岑寂笑了笑，扫了眼电视剧情，男女主角正在举行婚礼。

晚上岑寂做了个梦，梦见阮阮穿着暗红长款低开叉旗袍，头发微微盘起，脸上粉黛未施，清丽动人。

过一会儿红旗袍又变成了白婚纱。阮阮带着水晶王冠、拖着长纱缓缓的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上布满鲜花的T台。岑寂穿着整齐的西装在T台的中央虔诚的等着他的公主向他走来，即将握上手的时候，却发现阮阮绕过他走向了他身后的顾司鸣……

岑寂大叫着惊醒，懊恼的拍了拍头……

该死，怎么会梦到顾司鸣……

带着不甘，岑寂蒙头大睡，这次他一定要做一个如愿以偿的……

顾司鸣周日上午就来了学校，岑寂的出现同样也让他感到了不安。

他是顾家姐妹为数不多的玩伴。

年幼时，阮阮便求知若渴，最早开慧，初中时期更是光芒四射。

同龄人中，无一不佩服。奈何阮阮家中负担太重、家庭氛围不和谐，能读书已是上天馈赠。

因为青梅竹马，一路相随，他特别能共情阮阮现在的痛苦。

她满怀希望来人间一场，却落在资源贫瘠的荒野，不甘于像烟花绚烂却转瞬即逝，却也抓不住手心紧握的时间流沙。

她因勤奋而万丈光芒，也因懈怠而一泻千里。

生活的重担从未放过她，在同龄只为谋学烦恼的时候，她却肩负着谋生的重担，上天在她弱小的生命上赋予了太多的悲伤。

这两年来，顾司鸣看着阮妈生病阮阮把自己放逐，又看着她重回校园把自己拾起；看着她成绩转好时笑着流泪，又看着她遭遇挫折含泪苦笑。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仅仅是共情，他都感觉到很悲伤。

这次回家除了爸爸想他了，还有村里前两年说要拆迁的事情也基本定下来了。不过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爸爸想跟他商量一下。

临走时，爸爸提醒他顺便也告诉阮阮。这对于阮阮三姐妹来说，或许是绝处逢生。

候车时，阮妈风尘仆仆的赶来，塞给他一兜橘子和皱巴巴的两张钱，嘱咐他交给阮阮。

初秋的早晨，凉意袭人，阮妈穿的分外单薄，40出头的她已经有很多皱纹，头发枯槁，形容疲惫，眼中含泪。

顾司鸣不敢多直视阮妈。

在这十几年间，阮阮一家过的都很艰难，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报喜不报忧，可愁绪挂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人看多了不免跟着悲伤。

他想了想，还是把要拆迁的事儿跟阮妈说了，顺便问问阮妈有什么想法。

可是阮妈支支吾吾半天，直到他坐上班车也没听到最终的决定。

顾司鸣找到阮阮时已经是十一点，阮阮正坐在操场主席台旁台阶上背语文素材。

看到他拎的橘子，阮阮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的默契，他已经知道阮阮要问什么。

顾司鸣把早上见到阮妈的情景简单跟阮阮说了，又把阮妈给的钱他又添了一些交给了阮阮。

阮阮静静的听着，剥了个橘子吃着吃着就哭了。

她明明容易心软，还嘴硬说是橘子太酸了。

思来想去，顾司鸣还是决定改天让爸爸再去问问阮妈、阮爸对拆迁有什么想法后，再告诉阮阮。

抬头时，顾司鸣又看到对面熟悉的人影。显然，他低估了少年的好奇与执着。

许是他盯的过于认真，阮阮也看到了对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