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岑 再见故人

顾阮阮撑着伞边打电话边急匆匆的赶往晴天幼儿园的教学楼。

刚找到教室，她就看到顾杭景头上绕了几圈纱布，班主任老师忐忑的站在他身旁。

看见阮阮来了，顾杭景的小脸皱成一团，委屈的哭起来，还轻声喊着“妈咪，我好疼”。

美女老师急红了脸，连忙上前跟顾阮阮解释雪天路滑，顾杭景不小心摔到花坛上，磕破了脑袋。她已经带他看过医生，头上的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包扎，还需要家长带去医院进行专业的检查和必要的治疗。

顾阮阮把顾杭景拥入怀里，她用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滴，轻声细语地安抚他的情绪后，又问了他几个日常问题。

听到顾杭景还算清晰的回答，她长舒了一口气，跟班主任老师表达了感谢后，她便领着顾杭景急匆匆的去医院。

最近大暴雪，又赶上了下班高峰期，顾阮阮小心翼翼的行驶在A市的道路上。

小皮猴顾杭景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在后座激动的张牙舞爪。

顾阮阮从镜中看到他额头处理过的伤口有些沁血，就劝他安静一会儿。

谁知话音刚落，车后方受到一股猛烈的力量冲击，顾阮阮差点儿被弹到车窗上。

顾杭景则直接和前排座来了个亲密接触后，又被弹回座位。突如其来的遭遇，吓得他哀嚎起来。

顾阮阮顾不得突如其来的晕眩，快速把车靠边停下，飞快地下车、拉开后座，把哀嚎的顾杭景抱在怀里反复地查看情况。

好在小孩子脑袋活、反应快，紧急时刻用手撑住了前座，才避免头部受到二次伤害。

不过突然的冲击使顾杭景的胳膊处于一种酥麻的状态，阮阮不确定他是否有骨折，便让他保持现有姿势。

安抚好顾杭景，她正欲质问后车主为什么开那么快，谁知那彪形大汉却撒泼耍赖、倒打一耙，气的顾阮阮胸口闷痛。

顾杭景看到小妈咪被欺负，浑圆的小身子挡在阮阮面前冲那人胡乱地吵吵，薄薄的纱布上的红色面积又大了些，看的阮阮心疼不已。

阮阮担心顾杭景身体，不想再跟那人纠缠，就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我已经报过警了，照片也拍好了，你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一会儿处理好就去找你们。”

人群中走出一人，冲顾阮阮说道。

顾阮阮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抬头望去，怔了几秒，心也漏跳一拍，果然是他。

说话的人是岑寂，顾阮阮的高中同学，也是她曾经唯一的恋人。

相较于顾阮阮的呆怔，岑寂有种让人看不穿的波澜不惊。

他先是喊来林钦，给阮阮和顾杭景送上车后，交代林钦去最近的医院。

然后，提笔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透过车窗轻轻放到阮阮的手心上，让阮阮检查完给他回电话。

直到林钦开出几米，顾阮阮才发现自己居然傻乎乎的被他安排妥当。

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给顾杭景检查最重要。

路上积雪厚重，林钦只能稳中求快。他时不时地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略带侵略性地观察着后边的母子。

他是岑寂发小，和阮阮也是高中同学，起初他其实并不看好岑寂的眼光，与温柔明媚的大花相比，顾阮阮更像一朵好看的雏菊，不在他的品味之中，还多了几份韧性，因此年少时他们的共同语言就并不多。

顾杭景在感受到林钦的不太友好地眼光后，调皮的他暂时忘记身上的疼痛，冲着林钦做鬼脸。

林钦看着他稚嫩的脸，不禁感慨他与年少时扬名全校的顾司鸣长的真的是一模一样，无奈地为岑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讥讽的话张口就来。

“顾阮阮，那年你离开岑寂，听说是为了投奔顾司鸣，起初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说实话，你是真不善良，你自己家庭美满也不说通知一下老同学们，不知道有个人还一直被你吊着吗？你可真行！”

顾杭景虽不能全听懂林钦的话，但能听出爸爸的名字和林钦责备的语气，他一本正经地对着阮阮吐槽：“妈咪，叔叔刚才说话的时候有些太用力了，样子很丑。”

阮阮原本想辩驳两句，被顾杭景截胡后，她有些诧异地捂住他的嘴。

林钦有些内伤，但也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只是车速越发快了些。

医院距离事故地很近，也就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林钦礼貌地提出留下来帮忙，顾杭景却不太愿意继续跟他接触。阮阮对他表达了感谢之后，目送林钦离开。

经过一番检查，顾杭景胳膊并没有骨折，头上沁血的伤口也得到妥善的处理，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下，阮阮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外面的天也黑透了。

她拿起手机，下单了两份粥，一大一小两人在医院凑合吃了几口。

吃过饭，顾杭景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顾阮阮站在楼梯口打电话，她聊的非常专注，以至于岑寂向她走来时，她也没注意到。

岑寂听到阮阮柔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人，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内心的不甘翻江倒海，他不自觉的把头靠近阮阮。

也就是他突然的靠近，在灯光下笼罩出一片阴影，夹带着身上冷冽的寒气，让顾阮阮吓得一回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他。

两人离的很近，他的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脸颊，四目相对时，属于岑寂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

阮阮一双小巧的耳朵因为意外和心虚，瞬间充血，耳垂饱满又圆润，像两粒上等的红珍珠。

岑寂当初非常着迷顾阮阮这双小巧的红耳朵，也正是因为这双耳朵让年少的他情不自禁的不断观察她，不自觉一直呵护她。

顾阮阮觉得岑寂离自己太近了，她有些难以呼吸。

于是她飞快的后退了几步，感觉胸腔里的那团气终于得到了释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人就静静的站着。没有阔别重逢的喜悦表现，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与谴责。

岁月在彼此身上留下了痕迹，两个人都比年少时稳重了很多。

岑寂一身黑色装扮，冷冽又严肃。

阮阮有些恍惚，记忆中阳光活泼的少年已寻不到一丝痕迹。

她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和时刻绷紧的嘴唇，心中的愧疚终于无法抑制，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岑寂的脸色有些悲凉，这三个字落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早已沉寂的心再次酸痛起来。

七年两个月零一天的思念，他换来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他原本是不恨的，可当他看到顾杭景的脸时，一股子酸涩充斥在他的胸腔，挥之不去。

那是一张酷似顾司鸣的脸，脸型却和顾阮阮如出一辙。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开，也许孩子都上小学了。

阮阮见岑寂并不说话，她心中苦涩，他不愿理她。

想到他帮了她们，她再次鼓起勇气跟岑寂说了感谢的话，并提醒他，夜已经深了，让他还是趁路上的雪水尚未结冰早些回去才好。

岑寂听出她话中赶他走的含义，忍住心中的痛楚，留下一句：“想知道唐米的近况，你就打我给你留的号码”，便狠心离开了。

阮阮愣了一下，想要快步追上他问他唐米怎么了，却被顾杭景的哭声吸引。

等她跑到病房，顾杭景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揉着眼睛哭泣，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小妈咪”。

她心疼的抱起他，熟练的拍着他的背。把他再次哄睡时，身上已是一身汗，身体的力气也被抽干了，脱力的坐在床角。

听到顾杭景的哭声，岑寂迈出去的步子不自觉的向回撤。

他默默地站在门口，透着门缝看着她。看着她柔声哼唱着儿歌，轻轻摇晃小家伙的身躯，小心呵护着怀中的至宝，他沉寂多年的心突然就生出太多不甘。

他以为他都释怀了。

可他今天坐在林钦车上，只是一个侧颜，他便要求林钦跟了一路，远远的看着她的车。

直到她被撞车，他的心一下子被提起，着急忙慌的下车，却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抱紧身边的小粉团子。

他原本还是心怀希望的，直到那孩子问她喊“妈咪”。

看到她向门外看，他恐慌的落荒而逃。

出医院时，冷冽的寒风一股脑儿灌进他的身体里，尘封多年的往事变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