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柿子 第十八章 这个夜咋过呀

说心里话，邢苏晴不是没想过今天就返回省城，要知道她到这里来主要就是想看一下夏玉存是不是真的要辞职，为啥要辞职，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说从镇卫生院直接返回，也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了，更不会出现她这个堂姐风尘仆仆的到来。她心里明镜似的，堂姐过来还不是怕自己一时糊涂，被坏人利用了，这年月可是不少大学生被拐骗的。可是，邢苏晴的个性向来是好说好合，你越是来硬的，那就别怪我不听你的。所以听到大姐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她就特别反感，“姐，爷爷都说了，我大学毕业了，就是成年了，什么事儿都可以我自己做主的。你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没办完呢！”

邢步行听到这个堂妹不给自己面子，回头看了一眼逄五一，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要知道在县里她可是把大话说到头里了。如今，人家都看到了，这个妹子比她横多了，她将来回到省城，咋跟自己老公交代呢？可是，要是继续耗下去，老天爷才会知道堂妹还会做出什么让她失身份的事情，于是赶紧就坡下驴，说，“你保证明天能回去？”

“我保证！”这个时候邢苏晴恨不得堂姐能够立刻马上消失，她在这里，至少让吴小妹看了笑话。再说，过去跟这个堂姐和堂姐夫很少来往，甚至她这一次到这里来，也只是路过省城，预先她根本就不知道省城还有这一门亲戚呢。

说完，邢苏晴就拉住堂姐邢步行的手，送她上车，主动帮助开车门，并且等邢步行进了车里，她还俯在门框上说了几句热情的话，“姐，赶紧回去吧，回去跟姐夫说，明天准备好钞票，一定要请我吃一顿大餐的。”

汽车开始往后倒，所长有了用武之地。就是逄主任也不敢先上车，而是在车后面跟着，生怕出点什么问题，让这位从省城来的大人物的夫人不舒服。

终于，这帮人走了，老夏头突然喊了起来，“俺家的摩托车！”

“爹，你喊啥呀，人家走远了，你喊人家能听到吗？”夏玉存知道自己老爹胆小怕事儿，刚才一句话不敢说，还不如二婶子胆子大呢。结果人家走远了，才敢喊一嗓子。

“啥摩托车？”村长吴大宝走过来，问。

“队长，”这是过去的老习惯，吴大宝在村子里当生产队长好多年，老一代人根本改不了这个称呼，“那个啥所长，骑的摩托车是俺家女婿的。”

“啊？”吴大宝也愣住了，一个堂堂的派出所所长，在梁家沟人心目中可是大人物，反而像邢步行这种从省城里来的人物，他们根本瞧不上，根本也不知道他们的官级到底有多高。“你不是糊涂了吧？”

“你看，我还能胡说不成？”老夏头一着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走吧，赶紧的，叫大家都进屋去说！”还是二婶子伶俐，招呼大家，动手扶了夏玉存一起进到院里，大门一关，随便说。

人都进来了，就是吴小妹没有跟进来。刚才那一幕她都看在了眼里，已经知道了这个夏玉存的女朋友家里肯定是个有背景的人家。可是这几年在京城读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吴小妹特别反感特权阶层，尽管她也没有跟这些人有多少瓜葛，可是从骨子里，她瞧不起他们。本来她接到学校的通知，让她尽快返校一趟，说是安排实习基地的事情。吴小妹就盘算着这两天就离开，只是她很想说服二婶子一起跟过去。实习不用上课，并且还有一份补贴，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是以后自己娘嫁给了老夏头，那么就没有了自由，趁还没有改嫁之前，先拉着娘出去看看世界。

开始只是一个念头，等看到邢苏晴到来以后，她几乎就是铁了心要这样做。到底是为啥，她不清楚，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天黑了，夏玉存家里安静了下来。二婶子准备了晚饭，大家吃了以后，她将厨房里收拾完毕就过来跟老夏头打招呼，“你们这晚上咋住呀？”

“就是呀，你说咋弄啊？”老夏头搓着一双手，“这孩子们都还年轻，总不能住在一起吧？”

“你去问问玉存，不就知道了？”二婶子就觉得这老头真是太老实了。

“这个，这个可咋张嘴问呀？再说了，那闺女一直都在他房里，”老夏头很为难。

“算了，还是我来问吧！”二婶子觉得这样说话太浪费时间。于是就对着屋门叫了一声，“那个玉存的朋友，你出来一下！”人家来了大半天了，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邢苏晴呢。

“知道了。”邢苏晴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赶紧答应。屋里只有两个人，让出去，肯定是他，夏玉存自己也不会走路呀。

“二婶子呀，你找我？”出来门，邢苏晴自自然然地问，而老夏头和二婶子都觉得奇怪，好像里面并没有发生啥事儿。

“你吱个声，晚上你们是住在一起呢，还是咋安排？”二婶子不客气，上来就说。

这事儿邢苏晴不是没想过，按理说，就是睡在一个房间里也无所谓，过去野营跟男同学睡在一个帐篷里也是常有的事儿，如今就算是住在一个床上，看夏玉存那个样子，想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可是，这里是山沟里，是夏玉存家里，如果万一将来她真的跟夏玉存成了，那岂不是要落下话把儿的吗？再说了，她自己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儿是赶到一起的，实际上跟夏玉存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一步呢。要不是自己堂姐那个气势，说不了她还真会跟她一起回省城呢。现在说这些没啥用，既然留下来，那就必须考虑今天晚上这个夜怎么熬过去？她快速想了一下利弊关系，嘴上还是说，“玉存家也就两间房吧？”这话还不明白，不是自己想跟夏玉存住在一起的，是迫不得已。可是，老夏头和二婶子这一刻也是糊涂了，两个都抢着说，“那隔壁院子还有三间新瓦房呢！”

邢苏晴不明白，隔壁房子的意思，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忽闪了两下，“哦”了一声。

“看我们忘了给你介绍了。我们家姓吴，也就是吴小妹家，我们独门独院，要不你过去看看，合适不？”二婶子想歪了，不是考虑两个未婚的年轻人住在一起合适不合适，而是想让这个城里的姑娘明白，他们家（也就是夏玉存家）不止这一个院落。

邢苏晴算是明白了，人家长辈不希望她在这里住，不过这也很正常，符合老一代人的心理。于是，她也没有勉强，就说，“二婶子，我也正想过去参观一下呢！”

于是，三个人出门，到了大门口，老夏头止住脚步，看着两个女人进了吴家大门，才回转身来。

从镇卫生院回来，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儿，这个老头一直没有机会跟自己儿子说句心里话，趁现在这个机会，他赶紧回到屋里，隔着套间门说，“玉存呀，你们是不是决定了要结婚的？”

“爹，你说啥呢？刚开始谈恋爱，哪会那么快！”夏玉存心里很矛盾。这一次邢苏晴突然到来，刚开始是高兴，特别是开车到梁家沟来，真是给他长脸了。可是当邢步行来了以后，他突然觉得邢苏晴背后的家庭远不止他所知道的那么一个滨海市普通的家庭。爷爷在滨海，父母亲在京城，这个堂姐在省城，看样子她男人是个不小的人物，能够让县里的人这么紧张，级别肯定不会低的。如果是这样，夏玉存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虽说如今已经是新社会，都四十多年了，可是门当户对，是扎根在每个人心里的，古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再说，自己也就是一个外企的销售代表，说重了，还是一个临时工，没名没分，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邢苏晴挣的多。如果没有家庭背景这一层，也许两个人过日子，还可以勉强说过去，可是，谈恋爱怎么着都行，一旦结婚，那就是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的融合。所以，他不淡定了，完全没有了那种期望，没有了想跟邢苏晴继续好下去的打算。

“要说呢，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该管，可是人家闺女家庭条件这么好，人又这么漂亮，特别是人家是城里人，跟咱庄户人家不一样。我看这闺女也不赖，要学识有学识，要模样有模样，你到底想挑个啥样儿的呢？孩子，你要知道过完年，你可就二十五了！”

是呀，二十五，在梁家沟这地方来说可是大龄青年了，别人家这个年龄孩子都上学了。老夏头心疼这个儿子，总觉得小时候没有母爱，所以一直就娇生惯养，要啥给啥，说啥是啥，高中毕业那时候家里穷，可是他还是坚持让他考大学，哪怕就是卖血挣钱也要供他读大学的。只可惜夏玉存不是那个读书的料，连续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无奈，他长大了，看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跟老爹商量就直接辍学了，跑到南方打起了小工。还好，他命运好，碰到了一个外资企业，当了一个推销员，算是解决了吃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