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后记 第二十章：如梦似幻

万古芳等乔峰出去以后，她也慢慢的舒展着身体，长时间不动，她也同样身体十分僵硬。只不过她一动便牵动伤口，只得强忍着疼痛，再轻轻挪到石壁边靠了过去。心里把乔峰骂了够。

过了老大一会，乔峰才回到洞内，有些歉意的对万古芳说：“我想找些水给姑娘润个嗓子，可跑遍了方圆几十里，一点也没有。”

万古芳问乔峰：“你怎么知道我姓万的？”说着看了怪鸟一眼：“哼，我看你别叫多情鸟了，干脆就叫多嘴鸟好了。”怪鸟扭头不语。乔峰冲万古芳郑重的拱手一礼，语出至诚，说道：“当日我从‘五界山’上下来，形色匆匆，与姑娘不期而遇。未知姑娘何以突然对我出手，还使出了‘灵力化形’这种大手段来，乔某唯恐不敌，这才全力出手，以至于伤了姑娘。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万古芳有些愕然，看着乔峰说：“你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我看你这个样子也差不多，难怪这多嘴鸟叫你野人。居然说我那是‘灵力化形’！”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灵力化形’那是圣力境才能用的手段，而我一个小小的源力境，如何会用？我使的只不过是‘灵力幻形’，也叫‘灵力幻影’。”

“灵力幻形？”

“当然，‘灵力幻形’虽然与‘灵力化形’只有一字之差，可这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灵力化形’那是有形有质，如同活物，可攻可守。练到深处还能具备所化之物的一些技能。可这‘灵力幻形’，幻化之物，有形无质，就是个死物，一触即溃。这种手段就只能用来迷惑对手，扰乱对方心神而已。”

乔峰这下恍然大悟，明白了对方为何能使出‘灵力化形’来，而灵力却尚浅。原来那根本就不是‘灵力化形’，而是什么‘灵力幻形’。乔峰腰身微弯，拱手道：“多谢姑娘解惑。不过姑娘终究是伤于我手，乔某十分抱歉。”

万古芳盯着乔峰，奇怪的问道：“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难道真是从深山里刚出来的野人？可我见你彬彬有礼的，也不像是个未开化的蛮荒啊！”

“一言难尽。”乔峰心想，这叫我如何解释的清楚，自己即便是说了，她也未必相信。于是转开话题，问道：“万姑娘现在感觉如何？我还是快些替你疗伤，赶快复原，去找你的家人和朋友。他们找了你好几天，怕是心急如焚了。”

“不用理她们。”

万古芳还是听从了乔峰的话，让他为自己疗伤。大家话都说开了，隔阂也就少了。而万古芳也没有嫌弃乔峰的腌臜邋遢，这让乔峰颇有些意外。

又经过了十多天的疗伤，万古芳已经基本痊愈。不仅如此，她的经脉穴位经过乔峰的黑紫色灵力的滋养，越发的凝炼坚韧，还宽大不少。甚至居然连气海都开辟了，这可是灵力境的标志。万古芳绝没想到，自己这一伤，最后却因祸得福，直接进入到了灵力境，实力愣是提升了一大截。

不过虽然境界到了，可体内灵力空虚，必须要尽快修炼灵力，否则经脉也会枯萎。其时天色将晚，万古芳为了表达对乔峰的感谢，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胭脂盒来，放在地上。然后那胭脂盒就如当初乔峰见到的莫问的那个塔一样，慢慢变大，长至一人多高才停了下来。

这时乔峰看见胭脂盒里却并无胭脂，而是装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样的珠子。最大的有鸡蛋般大小，为红色。最小的有指头般大小，为奶白色。不过万古芳没有去拿那些珠子，而是取出一个坛子。乔峰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好几十个这种酒坛。而这酒坛他也见过，正是当初莫问装百花酒的坛子一样。乔峰忍不住喜道：“百花酒！”

万古芳一愣：“咦，你怎么知道？”随后看了眼怪鸟：“果真就是多嘴的鸟。”她以为又是多情鸟告诉乔峰的。怪鸟连连扑打着翅膀，叫屈着：“我可没说，你别冤枉人。”万古芳哪里肯信，自己这百花酒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如果不是多嘴鸟告诉乔峰的，他如何能得知。

万古芳哪里知道，她酿造的第一批百花酒，眼前的这野人可是喝过的。虽然乔峰不是直接的偷盗者，可是这酒的来历名称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万古芳既然认定是怪鸟说的，乔峰也不分辨，不然又免不了一番解说，还不一定讲的清楚。

万古芳把酒递到乔峰面前，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乔峰。”

“哦，乔兄，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正合我意，多谢姑娘。”

万古芳把酒坛一把塞进乔峰手里：“快喝吧，客气个什么劲！”然后她又从胭脂盒里取出两颗粉色，大小如核桃的珠子来，再把胭脂盒缩回原来大小，放入怀中。

万古芳的用意就是要灌醉乔峰，自己好用灵珠来修炼灵力，否则她怕被乔峰见到灵珠的神奇，会心生歹意。所以她没有对乔峰讲那百花酒的神奇，只是她可没想到，乔峰早已喝过。

乔峰可不管万古芳有什么心思，他是见酒如命。加上这么多天来，不要说酒了，就是水也一滴没沾唇。他打开坛塞，仰头便喝，一口气至少一斤下肚。由于用力过猛，酒水顺着胡须下流。放下坛子，乔峰却说道：“这百花酒入口太柔，缺少辛辣的刺激。”言下之意竟是有些嫌弃，万古芳撇着嘴不做声，心想等下有你好受的。

乔峰一斤酒下肚，开始挂念起阿紫来，不知道她如今何方？接着又担忧起老爹，现在过得可好？跟着又思起阿朱来，无边幻境里虽然与阿朱在草原上牧马放羊是一种假象，可却在乔峰心里烙下了印记。让他又勾起对阿朱的无尽相思。乔峰思绪繁多，忍不住又喝了几口酒。然后目光开始逐渐迷离。万古芳见差不多了，便退至一角，双手各握一珠，开始修炼起来。

乔峰在将睡未睡之际，忽见洞口处走进一人，星光闪耀。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阿朱，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可偏偏于此时醉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乔峰慢慢醒来，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他赫然惊醒，定睛一瞧，抓住自己手的人却是阿朱。乔峰看看洞口，阳光明媚灼热，再回头看看万古芳，她正在闭目打坐。乔峰又用力捏了下阿朱的手，触感柔软细腻，是如此的真实。他又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出一掌，溅起碎石纷飞，砸到脸上生疼。这下乔峰确信无疑，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惊奇的说不出话来：“这，这，这……，你，你，你……。”

乔峰看着面前的‘阿朱’，不只是形似，无论气质动作，也很神似。只是乔峰很清楚，阿朱已死，不可能复生。他忽地拉住‘阿朱’的手腕，站了起来，面色严峻，喝问道：“你是何人？到底意欲何为？”

‘阿朱’用另一只手去掰乔峰手指，想把自己被乔峰握住的手腕抽出来。可乔峰手如钢嵌，她哪里能掰的开。不禁娇嗲的喊到：“萧大哥，你放开我，你弄痛人家了。”不论是神态，还是表情，当真像是阿朱活了过来，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辙，乔峰一呆之下，不自觉的松开了对方。

乔峰生性本就坚韧，后来在通道内经过数月或数年时间的磨砺，以及天牢中各关口的洗练，更是心坚如铁。只不过当‘阿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内心柔弱的一面又被勾起。不禁口气一软，问道：“你到底是何人？”这时万古芳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唉，别人那是求而不得，可你是珠玉在手，却又不识。”

乔峰环顾四周，没见到那怪鸟，这才恍然，指着面前的‘阿朱’：“你，你是怪鸟所变化的？”

‘阿朱’没做声，万古芳答到：“不错，正是那多情鸟。”乔峰自入天牢后，所见所闻，无不出其意料。对于各种奇异的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可乍闻这鸟兽竟可变化成人，还是止不住的惊奇。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阿朱’。

‘阿朱’看了万古芳一眼，说：“姐姐，人家有名字的，叫阮可卿。”

万古芳笑而不语，乔峰这下再无怀疑，不过仍是很疑惑，她怎么知道阿朱的？便问阮可卿：“你是怎么知道阿朱的存在，又为何变成她的模样？”

阮可卿低头不答，万古芳指着阮可卿问乔峰：“你可知道我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姓甚名谁？又知道我独创的‘百花酒’？”

乔峰摇头，万古芳继续说道：“多情鸟在化形时，会觉醒一样技能：读心术。”万古芳又问阮可卿：“你应该是在我意志薄弱的时候，读取了我的心事吧？这可是很不礼貌，且危险的事情。”阮可卿沉默不答，显然是无声的坦承了。

万古芳这才又对乔峰说道：“我想应该是你前天喝醉时，她才趁虚而入，侵入了你的心神。要不然，她刚化成人形，读心术功力不深，只要心智稍微坚定些，她便入侵不了。只是我真的很奇怪，她，她居然……”万古芳上下打量着乔峰，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乔峰知道自己现在确如野人无异，万古芳没说完的话，应该跟这有关。乔峰冲阮可卿拱了拱手，顿了下，这才说道：“阮姑娘，还请收回这般模样。”

阮可卿笑道：“萧大哥，你不是就喜欢这模样么？我也觉得挺好的。”

乔峰看着面前阿朱的容貌，却是另一个人，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就是十分的不喜。却又不知要如何跟阮可卿解说，便道：“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总之还请姑娘收回这般模样。”

阮可卿倔强的道：“我不，我就要这样。”

乔峰无奈：“也罢，”然后转头对万古芳说道：“万姑娘既已痊愈，那乔某就此别过。”他这意思很显然，就是你既然不肯收回这样貌，那就只好我躲着你了，眼不见为静。只是他刚要挪步，阮可卿眼中噙着泪水，张开臂膀拦住乔峰：“你要去哪？不准走。”万古芳也叫住了乔峰：“乔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看这阮妹妹怕是活不成了。”

乔峰愕然，看着万古芳，眼神甚是不解，也似不信。万古芳问道：“乔兄当真对多情鸟一无所知？这可是天下武者，无人不晓的事情。”

动物变化为人，在乔峰的认知里，只有神话故事中，才有这样的事。而现实中那是闻所未闻，叫他如何知道？更何况，他才出五界山不过二十来天，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万古芳。

万古芳见乔峰摇头，说道：“好吧，你真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她又对阮可卿道：“我若是有说的错漏的地方，你来补充。”阮可卿不语，就是死死的盯着乔峰。万古芳见狀说：“我这可是为你好，若是放走了他。想要再找回来，怕是难了。”说完这句万古芳才又对乔峰说道：“多情鸟在化为人形之前，是不分雌雄的。化形时必须先下山，寻找一人，情定一生。或是男女之爱，或是姐妹之情，又或是兄弟之义。不过无论是那一种，多情鸟一旦认定一人，便是终生。若是被弃，悔恨、懊恼、自责、屈辱，将会伴其一生。将会生不如死。”

万古芳问阮可卿：“我想，你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化形而来吧。”她跟阮可卿说话，眼睛却又在乔峰身上打量着。从万古芳的讲述里，乔峰明白她那眼神的意思，阮可卿怎么会看上自己这么一个邋遢、没有形态的人来相伴一生？

乔峰头大如斗，他不知道万古芳讲的是否属实，当真如此的话，这该如何处理？自己是可以一走了之，可留下她一个人孤苦终生，自己又于心何忍！若是不走，自己还要找寻阿紫，找寻老爹，带着一个姑娘在身边，非但不便，更是累赘。乔峰忽然恨起自己来，都是贪杯惹的。若不是喝醉，这阮可卿又怎么能侵入自己的心神？他忽然有了一个同万古芳一样的问题，奇怪这阮可卿怎么就认定自己了？只是他问不出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怔在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阮可卿不言不动，就是盯着乔峰。

万古芳见二人不言语，又对乔峰说：“乔兄，多情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它除了读心术，还有一项更厉害的天赋技能，万象幻境！你知道我看见它的时候多开心吗？我原以为它会认定我为伴终生，它若是变幻为女子，我们就姐妹相称；它若是变成男子，我就委身下嫁。可没想到我却难入它的法眼。”万古芳指着乔峰：“而你，你……，嘿嘿，世事奇妙，真是琢磨不透。”

万古芳这是第三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乔峰了，乔峰自是不会在意，他听了万古芳的话，心中一动，对二女说道：“既如此，那你们现在结伴，也是可以的。”万古芳摇头道：“迟了。”她对阮可卿吩咐说：“阮妹妹，把你左肩的印记给他瞧瞧。”

阮可卿脸色微红，不理会万古芳。万古芳继续对乔峰说：“你应该记得多情鸟头上的火焰状皇冠吧？已经落在她的左肩，成为一个印记了。所谓印记成，此生定。我和她是还可以做朋友，做姐妹，不过她的心却交给了你。”

乔峰一向不解风情，于男女情爱一事生疏的很。这种事对他来手实在是棘手。但他做事向来果决，心想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及早决断的好。便对阮可卿说道：“阮姑娘，你既然已读取了我的心思，想必也知道了我的过往。乔某曾经发过誓，终其一生，不再婚娶。更不想有男女情爱上的纠葛，乔某得罪了，还请姑娘见谅。”说着弯腰一揖到地：“姑娘好之为之。”说完又要走，阮可卿拦住他低喝一声：“站住。”然后口气放软，说：“我知道你义薄云天，豪侠仗义，是个大英雄。我就问你一句，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乔峰一拍胸脯郑重说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说过的话岂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