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姑姑结婚(四)

那山那水那人 悟空无相 都市言情 | 都市生活 更新时间: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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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连呼哧带喘跑进屋子才发现,在我妈和婶子的帮助下,老姑已经打扮好了。

不怎么爱说话的爸爸赤红着脸,正在低声叮嘱我老姑父:“老妹夫呀,我这个老妹子年轻,平时在家也没干过啥活,不懂事,你回去得让亲(qìng)娘、亲老儿他们二位老人家多担待着。等过几天,我专程去看望二位老人家。”

“没事的,大哥,您就放心吧,我爸我妈都很喜欢秀芬,一个劲儿地夸她懂事能干,我敢保证,她嫁过去,绝对不会受任何人气的。来,抽烟,抽烟!”老姑父掏出一盒大前门,从里边抽出一根递了过来,划着火柴,用手拢着火苗儿挡风,我爸连忙凑过来,深吸一口,一股淡蓝色的烟随之腾起。

这时,焕然一新的老姑出来了。此刻的她一身蓝色的裤褂,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变成了发纂,插着簪子,显得新潮而又不失清纯。

按照事前的商量好的,二叔负责赶送嫁妆的老牛车。在我心目中,二叔是个既会杀猪,又会做饭的多面手儿,就连村里人都说他开着拖拉机看望远镜——经得深,见得广。

此刻,他赶的牛车上,放着两个装衣服用的樟木箱子,两套被褥,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一个红色的用来装针线和洗漱用品的木匣子,匣子侧面写着黄色

的宋体“抓革命、促生产”,两个暖壶,一套喝水用的茶具,洗脸盆,盆架等陪嫁物品。

“大侄子,来,咱们送嫁妆的不管他们。上车,先走喽。”二叔来招呼我了。

受当时社会风气影响,老姑夫娶亲并没有遵照老传统,用八个身穿红底黄边吉服,腰扎红绸带的壮小伙抬着披红挂彩的大花轿娶走老姑,而是由他自己骑车驮着老姑回去。

老姑夫嘿嘿傻笑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笑得眯成一条线儿。

大家都不富裕,那时结婚也很少有截烟截糖的。可是,老姑他们刚走出不远,还是遇到截喜儿的了。

“出事了,出事了。他老妹父他们被人截住了,说不给糖就不让过去!”

父亲等人赶过来一看,截糖的人大家认识,是本村的黑三儿。

黑三儿比我大五、六岁,个头出奇的矮,快十三了,才一米出点头儿,人送绰号“恨缸高”,大有气死武大郎、不让土行孙的气势。至于长相,则完全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大脑袋不长毛,金鱼眼,白多黑少;眼睛还有些毛病,属于农村常说的“眼斜心不正,腰里掖着钩子秤”范畴,鼓腮帮,塌鼻梁,没脖子。由于恨自己个头低,走路总踮着脚尖,腿短身粗,走路时像鸭子一样,跩儿跩儿的左右摇摆。

他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次下雨,我们几个都把荷叶或塑料布顶脑袋上挡雨,而他,却自豪地晃着大脑袋到处游荡,嘴里嘚咕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们有伞,我有大头。”

谁知,他这大头被这秋雨一淋,竟得了重感冒,接连喝了好几碗姜糖水,都没管事,最后还是打针吃药才好。

虽然从此他老实了下来,再也不肯在雨地里念那首“大头歌二”了,但“大头黑三儿”这个雅号,却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后来,大家觉得叫着费劲儿,便索性正式定名黑三儿了。

冬季,是农民最闲散的时候。刚进腊月,村里办喜事儿的人家就陆续了多起来。按照俗礼儿阴历六、八、九,都是好日子。嫁闺女,娶媳妇,几乎一家接着一家。

黑三儿他们几个馋小子,就伸着耳朵,四处钻风儿打听,只要打听出哪家结婚,便想办法在路上截糖、截瓜子儿。很多人家认为有人截着是闺女人缘好,别人不舍得她走,再加上为图痛快,大多不和他们几个小孩子计较,给些糖果,也是为图个喜庆热闹。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很穷,再加上糖果这些食材需要用票购买,能够结婚能够有烟、有糖的人家就屈指可数了。

黑三儿早就听说我老姑夫是建材厂的正式职工,琢磨着能有啥好办法,弄来糖和其他零食儿,于是,就煽动几个半大小子和他一起行动。他们一听到鞭炮声响,就知道新媳妇已经出门。

“让让,让让。”这几个家伙平时在村里都是孩子头儿,整天猴头巴尾的到处横冲直闯。于是,几个人一起截糖来了。

“老姑夫,给点儿糖吃呀!”

黑三儿哈巴着双腿,抖抖落落的站在那,高高扬起的鼻子,恨不得杵到天上去。眯缝起来的金鱼眼,在张开的鼻孔后面,紧紧地盯着老姑夫。

我爸则站在房檐前,瞅准时机,对着几个人撒下一把糖。黑三儿等人一看,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扑着挤着抢糖。老姑和老姑夫趁机突破重围,骑着车子跑远了。

苍茫的天空下,墨绿的麦苗仿佛大毯子,覆盖在田野里,稀疏的地方黄土裸露,泾渭分明。上冻后,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放羊的农民徘徊田间。羊儿低着头,慢悠悠地啃麦苗。

老姑夫顾不得观看田间美景,只是低着头快速蹬着车子,在田间小道上,飞快地往家赶。

“快点炮仗,快点炮仗,新媳妇儿到啦!”老姑夫托着老姑刚到村口,就听到一阵鞭炮声,一群孩子你推我搡争先恐后,一窝蜂地从自家的院子往大街上跑。

和我们村不同,老姑夫他们村老早就有“抢糖”的风俗。无论穷富,谁家过喜事都得撒糖,图的是喜庆。小孩子最开心的事儿,自然不是去看新媳妇有多漂亮,而是一门心思等着抢糖吃。

“砰砰砰!”几声二踢脚响过,“噼里啪啦”的挂鞭再度响起,随着淡蓝色的烟雾腾起,老姑跳下洋车,在我妈的护佑下,左右躲避着乡亲们的哄闹,快步往老姑夫家走。

老姑夫安排的撒糖人站在墙头上,瞅准时机,对着挤作一团的人群,哗啦撒下一把糖。看媳妇的人,立刻转移视线,扑着挤着抢糖。我妈拽着老姑,趁机突破重围,跑进老姑家的院子。

此刻,老姑家的院子里依次铺五只新麻袋,亲奶(土语:姑父的母亲)拉着老姑踩着场院中铺好的麻袋,不慌不忙地往里走,两个儿女双全的人不断将走过的麻袋传到前面待踩,这叫传宗(棕)接代(袋)。用五只麻袋,寓意“五子登科”。

我家亲戚不多,每当看到二小子走亲戚回来志满意得的样子,听他夸耀在亲戚家受到的宠爱时,我心里总是酸溜溜的,羡慕得不行。

老姑结婚,让我有了一次盼望多时的走亲戚机会。我暗暗下决心,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多抢一些糖回去,着实炫耀一番,好好馋馋他们,也让他们着实嫉妒我一次。

此刻的我,只看见很多孩子挤在一起,许多只手争相空后地抓取散落在地上的糖块儿。从天而降的糖块儿,不论砸到谁头上,都会给人带去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就仿佛现在的人中大奖一般。于是,抢到糖的兴高采烈,高声炫耀;抢不到的孩子跟着四处踅摸,等着再撒再抢。也有一些胆大的,趁抢到糖块的孩子不注意,一把夺过去就跑,胆小的那些随着大流儿,挤挤插插地挤到老姑家门口,眼巴巴地看着,等着要糖吃。

掌管事儿的人一看,乐呵呵地给每人发一颗,孩子们便含着糖块儿开开心心跑了。

我和大家一样,平日里很难吃到糖块儿。在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诱惑下,顾不得身上的新衣服,迅速跳下牛车,加入抢糖的战团。一阵摸爬滚打之后,居然抢到了十几块水果糖。确认再也无糖可抢后,我才灰头土脸地走进老姑夫家。

老姑夫家五间穿靴戴帽(墙角和屋檐处用砖垒起的,中间是用土坯干垒起来的)的房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中。院子虽然不大,却也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净利落,显得明亮、整洁。西墙边的猪圈,用石灰涂抹得雪白,圈门上吊着厚厚的草帘子,东墙边的茅柴堆得齐屋檐高,顺墙根有一间房门紧闭的小草屋,

院门口里边摆放着一张铺了红布的账桌,给原本平静的院子,平添了诸多喜气。

村里写字好的人,被找来当账房先生,和副手一起收取并记下庄亲们陆续送来贺礼的数目。

“你这孩子,这么大会儿功夫,你又跑哪淘去了,瞅瞅你这身上,咋弄得跟土猴儿似的。啥衣服都不配穿。”母亲边替我拍打身上的土,边不住口地埋怨。

此刻,姑姑已走过麻袋、跨过火盆儿,正在新房里休息,只等着中午十二点吉时一到,便开始结婚典礼。

在大家乱哄哄的时候,执事扯着嗓子喊,“吉时已到。新亲故旧都进来,结婚典礼现在开始!”

随着他一声大喊,老姑夫笑着走出来。他手里牵着一条红丝绸连结成的绣球,老姑扯着另一端。由于新事新办,老姑没蒙红盖头,就直接出来,拜天地了。

虽然新事新办,只是减掉了封建迷信和铺张浪费环节,诸如拜天地,入洞房等程序,还都是按照老规矩来的。进行完这些礼仪,接下来宾客们在执事的招呼声中,纷纷入座,就等开席了。

各路菜肴上齐,席面着实丰盛。这也许在老姑夫他们村中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可见老姑夫真是舍了本钱。

我被安排和爸爸、叔叔等人一起坐在了新亲席上,学着叔伯们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吃饭。

陪客满脸是笑,殷勤地劝菜劝酒。我们伸筷夹菜,陪客们才肯夹菜,没等咽利落,陪客就赶紧端起酒杯劝酒,唯恐我们吃不好。

略带酒意的爸爸,察觉到这种情况,便说,“大家不用这么拘着里儿表儿,咱们亲戚做在了头里,没有那么多里儿表儿的,只要你们不挑我们礼儿就好。大家随意吃。”

“对、对、对,你看人家这新亲多明白。老二,你们几个别光顾着自己吃,多给人家新亲斟酒夹菜。今天是你大哥的喜酒。喜酒不醉人。按道理,咱们就得把新亲陪好才行。既然他大哥发话了,你们多喝点儿。”

尽管爸爸的话,让我们桌上的气氛活跃了很多,但陪客还是不可能过度放肆,殷勤地布菜劝酒。

大家兴高采烈地聊着,大口地喝着酒,筷子也动得勤了。

看着眼前兴奋得发红的张张笑脸,听着周围划拳行令的声音,我爸心里觉得格外高兴,端起面前的酒杯,给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边上的那桌人也进入了状态。那桌客人都是老姑父村的庄亲,尽管已经酒酣耳热,醉眼迷离了,众人还在那儿碰杯,黑灿灿的脸膛变成了紫红色,好像是为了掩盖酒意似的。

众人的吵嚷声就好像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在这种喧闹里,已经没法辨别出谁的声音了:笑声、攀谈声、拼酒声,甚至叫嚷声,全都混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塑料袋儿的女人走了过来,“我得弄点儿菜回去,孩子奶奶在家里,没人给做饭。”

很多人还没吃完,折箩打包的来了。

“去去去。人家新亲还没吃完,你跑这儿干啥来了。丢人现眼。”一个陪客看来人是自己的媳妇,连忙把她赶开了。

“大哥,这日子过的,让您几位见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差不多……”我爸一边随口搭讪着,一边示意我快吃。

没想到,刚吃完饭,我跟着就出了丑。

老姑父家茅房和村里的一样,在院子外边,是用树枝围挡而成的。村民无论谁上茅房时,都得先在茅房外边咳嗽一声。如果有人在茅房里边,同样会咳嗽一声示意有人。如果遇到实在情急的情况,而茅房里也恰巧有人。外边的人就会夹着双腿往野地里跑。广阔的田野,到处都是如厕的好地方。

我晃晃悠悠着来到茅房旁,照例先咳嗽了一声。侧耳听了听,里边没人回应,便褪下裤子,边往茅房里走边撒尿。

“啊!你干啥?你咋进来了,快点出去!”

惊恐的女人叫声,把我吓得不轻,浑身一哆嗦,把正放水的水龙头硬生生地给捂上了,尿液弄了我一手,裤子也尿湿了。

惊魂初定的我定睛一看,只见茅房里蹲着个衣着鲜亮的女人,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

刚一愣神,倔强的家雀儿还是从手指缝里探出头儿来,没有关住的水龙头,如同喷泉一样往外喷了出来。这一放水,差点儿尿到女人头上,飞快浇到地上的尿液,激射起来弄湿了她的衣服。

我吓傻了,慌忙提上裤子,匆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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