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第二十一章 正月之礼节 （七）

散灯极有浪漫色彩，任你企盼，想象，直至所有灯花燃尽，然后全家互道“星禧”后，才将芝麻秸、松柏枝一同焚化，那哔哔啵啵的声响和熊熊的火光预示着今年的红红火火。

正月初九五更天

三牲五谷放桌边

阖家老少站相依

一拜丰收财运添

二拜健康笑眯眯

三拜团圆不分开

真心许愿嘴要甜

响炮共庆天公生

正月初九是传说中玉皇大帝的生日，所以，这一天得隆重庆贺。从早到晚，都能听到鞭炮声。

一大清早儿，奶奶让爸爸在一个碗里装满棒子粒儿，代替香炉放在墙柜上，又在碗前边摆了几样点心，点着三支香插在碗里。

在指挥我爸摆祭的同时，奶奶给我讲了她见过祭拜玉皇大帝的往事：那时，奶奶的娘家会先把两条长条板凳上面铺好金纸，再把一张八仙桌子摞在上面，周边系上绣着吉祥图案的桌围子，做成“顶桌”。桌子上供着用彩纸写的神位，神像前边是点着香的香炉，炉前放着扎着红纸的线香和三杯清茶，后边排着五种水果和金针菇、木耳、香菇、菜心、豌豆、绿豆组成的六斋，来祭祀玉皇大帝。

顶桌下边还要另摆下桌，也就是咱们常见的供桌，上面供着面做的“五牲”和桃酥、牛舌饼、绿豆糕、蛋糕、年糕等各种点心，这是供奉玉皇大帝随从神仙用的，希望他们吃得高兴，会在玉帝面前给美言几句，从而保佑全家一切顺利。

“今儿个一天呀，千万别把洗脸水倒在地上，要倒也得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倒在茅房里边去。当院儿也不要扫，屋地扫出来的脏东西等明天再扔。志头我可告诉你，今儿可不许在院子里拉屎尿尿，那可会冲撞到天神的。”奶奶不厌其烦地叮嘱大家该注意的事情，仿佛神仙们真会来似的。

“对了，还有，大志妈，你洗的衣服不能晾出去。老大，你赶紧去告诉老二一声，今儿个别往地里送粪，这样会惹玉帝不高兴，会受到惩罚的……”

在奶奶指点下，我们一家平安快乐地度过了初九。第二天一早，我妈看到家里粮食不多，就收了些棒子，想去碾。谁知刚走到院门口就被奶奶拦了回来。

“今儿个是石头生日，一天里凡是磨、碾等石制工具都不能动用。很多地方还祭祀石头。听老辈儿人说：初九夜里，有的地方还会用水把一个瓦罐冻结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初十日早晨，用绳系住罐鼻，让几个小伙子轮流抬着瓦罐走，石头不落掉地就说明今年会丰收。所以，今天也叫‘石不动’或者‘十不动。’”

奶奶还说：不仅如此，今天还是“耗子聘（pìng）闺女”，“老鼠娶亲”的日子。一整天都不能翻箱倒柜，以免惊动它们。不过，天傍黑儿的时候，可以把糖果、花生这些吃的东西，放在犄角旮旯，催耗子闺女赶紧梳妆。

第二天早晨，早早起来，看看哪个地方的东西少了，就把附近的耗子洞儿堵上。从此以后，那老鼠一家就会永远搬走。晚上得早早的上床睡觉，千万别惊扰老鼠。不然你扰它一天，它扰你一年。

“说不定哪天你睡着了，耗子溜出来，把你的小鼻子咬破了。到时候，一破相，你可就找不到媳妇儿了。”

怕什么，偏来什么。晚上独自洗澡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遇到了一只同样惊恐的老鼠，愤怒地瞪着漆黑的小圆眼儿，死死地瞪着我，一对尖尖的牙齿，从它呲裂的唇隙间裸露出来，闪着白幽幽、冷森森的光。

两军在这个门窗紧闭无可回避的“战场”上遭遇。我瞪大眼睛，任由大盆里的水漫溢出去，肆意地流向地面，狭小的房间空气陡然沉闷，紧张得透不过气。

光溜溜的身体努力向后缩着，我仿佛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那狂跳的心，似乎随时都能从我的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掉在地上，弹跳着去砸那只讨厌的家伙。

开始发育的身体让少年的我有了些许羞涩，一丝不挂的身体，暴露在这只成年老鼠面前，让我觉得恶心和羞耻。不断舀出热水，对着色厉内荏的老鼠猛泼，似乎它就是我所有的不快，最好在一秒钟之内，让它从眼前消失。

受惊的老鼠拼命逃窜，好几次差点蹦到澡盆里。这个变得焦躁异常的可怜家伙，被水淋个透湿，毛糊糊一团，可还是拼命冲我跳起来，泛着寒光的尖牙，差点儿戳进我的鼻头儿里。

最终，老鼠还是在门扇那里找到一线生机，从洞口“滋溜”一下逃了出去。受了惊吓的我心里直突突，哪敢再光着屁股乘胜追击。

既害怕它会找机会咬破鼻子，又怕因为破相找不到媳妇儿，从根本上丧失了追击勇气的我，连忙穿好裤衩，钻进被窝，强忍住怦怦乱跳的心，像避难的鸵鸟一样蜷缩在里边，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再也不肯出来了……

做梦也想不不到，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下湿漉漉的。奶奶还是将画着世界地图的褥单儿像挂膏药旗一样晾了出去。

那不太规矩的地图，羞得我连脖子都是通红通红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月十一是传统的“子婿日”，虽然爷爷早就过世了，奶奶还是让爸爸把姑父两家都请过来。

初九庆祝“天公生日”时剩下的东西很多，考虑到要请两个姑父，初十那天奶奶没让动，就用这些剩下的美食，招待了两位姑父和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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