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第五章 家织布的故事 （四）

李老蔫儿抹了两把眼泪毫子，甩了一把大鼻涕泡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讨好张寡妇，如何想混张夹织做双鞋的事儿，向福生叙说了一遍。

一旁的二拐子一听有些急了，“哎呀妈呀，这坤大爷也是蒺藜狗子拌草——太他妈的不是什么好料，咋满嘴跑火车，信口胡说的编排人家老蔫儿呢？我就说嘛，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咋能撩骚张寡妇呢？”

“二拐子，你说这事儿是坤大爷无中生有造的谣？”福生“腾”地一下从靠椅站了起来。二拐子自知说走了嘴，支支吾吾地转身溜了出去。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张寡妇家出来，就碰到了坤大爷。这个蔫蛆真是个鸡屁股，啥屎都喷呀。”李老蔫儿恍然大悟，福生也什么都明白了。

“你去把二拐子给我找来……二拐子，你马上开广播，通知今晚上开批斗会。”

李老蔫儿一听批斗，吓得满头冒汗，腿肚子都转筋了，“队长，我这……”

“没你的事儿，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哪里做错了！”

我们生产队以前从未开过批斗会。大家伙只知道开批斗会，却不知道批斗谁，都窃窃私语在那里瞎猜。

见大家伙都到齐了，福生就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直奔主题，“咱也别称什么社员什么同志，今晚我就称呼大家伙为老少爷们。咱们庄这个地方自打存在的那一天开始，老少爷们就在一起生活，有的都是几辈子的交情。叫什么来着，对，叫打断骨头连着筋，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咋样谁什么德性，都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我觉（jiǎo）着大伙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做人得有良心，没有良心猪狗不如。李老蔫儿多好的人那，乐观向上，没抱过谁家的孩子给扔井里，也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想让张寡妇帮打一张夹织，做一双过冬的棉鞋，可是却被一个没了人味儿的东西泼了脏水，造谣和污蔑人家撩骚张寡妇。这还是个人吗？”福生这一顿演说，大家伙一下子就明白了，都齐刷刷将目光转向蹲在墙角处的坤大爷。

坤大爷满脸羞愧地耷拉着脑袋，估计着眼巴前儿要是有个地缝儿，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立马钻进去。

就在他羞愧难当的时候，福生厉声喊道，“老坤！”

坤大爷一激灵，连忙站起身。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胡咧咧（土语：胡说八道），跟个娘们儿似的扯老婆舌，有意思么？这是个大男人该干的事儿吗？你干啥要编排人家李老蔫儿，给人家造谣？说！”福生愤怒之火都要把头上的帽子顶起三尺来，社员们也跟着喊，“快说！”

坤大爷带着哭腔，“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啊。”

这下子屋里可就开了锅，不少人都站起身来骂坤大爷缺德做损，有的还要冲上前去揍坤大爷。

等大家伙吵吵够了，福生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坐到靠椅上，点了一支旱烟，狠狠地吸了两口，问坤大爷，“坤大爷，你还有什么说的？”

此时的坤大爷，早已浑身发抖，不知所措。他连声哀求，“队长，老少爷们，我知错了，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胡咧咧了。”

“得得得！我知道你是白骨精翻跟头――净耍鬼把戏了，我也懒得听你这酸梅假醋的道歉。直说吧，你愿意公了还是私了。”

“公了咋办，私了咋办？”

“我告诉你，公了：移送公安机关，告你诽谤，造谣生事。私了：第一，你给李老蔫儿公开赔礼道歉；第二，你给张寡妇家挑三天水，每天不少于6桶。

第三，你还得负责给李老蔫儿打一张足够做两双棉鞋的夹织。”

“我愿意私了，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