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第四章 老姑回门 （四）

也许是白天糖吃得太多了，夜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把我疼醒了。一股劲儿似乎从肚脐眼儿死命往肚子里拧进去，阵阵的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哼了出来。

“志头，你咋了。”即便奶奶睡觉很沉（土语：睡觉睡得死，不容易被吵醒的意思，）

“奶，我肚子疼。”已经疼得额头见汗的我呻吟着说道。

“肚子疼呀，没事。有句老话儿说，肚子疼，不算病，有泡屎，没拉净。来，奶奶给你揉揉。”说着，奶奶先把两只手相互搓热了，一边在我肚子上轻轻地揉，一边轻轻地哼着，“肚子疼、找张龙，张龙带小刀儿，专剌（土语：读la，二声）你的小屎包。”肚子上传来的阵阵刺痒，伴随着奶奶哼的歌声，竟然真的让我疼痛感消失，跟着便“咯咯”笑起来。

“奶奶，我要拉屎。”我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顾不得穿裤子，趿拉着鞋往茅房冲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觉得肚子好受多了。就在我用剥了半面皮的棒子杆擦屁股的时候，觉得有个细长的东西，挂在屁股那里卜卜愣愣的，就是不掉下来。

“难道是肠子拉出来了？”

我心里怕得要死，连忙弯下身子，咬着牙、闭着眼，用右手揪住屁股那的东西，死命往外一拉。

随着“嗞儿”一声轻响，就觉得肚子一空，尽管没有想象中的剧痛，还是吓得我把从屁眼儿里被拽出来的那根细长东西扔了出去。

“这是啥玩意儿？”缓了一会儿，我奓着胆子向不远处的那个东西望去，只见一根乳白色虫子在那里盘旋蠕动着，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瘆人的光,似乎一个长条儿怪物，呲着满嘴的小白牙儿在那里狞笑。

就在我惊愕不已的时候，觉得屁眼儿又一阵痒痒，似乎还有东西往外爬。不由用手在屁股那里一摸，觉得还是有东西，便捏住又一拉，又是一条差不多同样长短的虫子在手里蠕动。

“奶呀！妈呀！”我觉得有个长着一对儿小翅膀，头上顶了白色光圈儿的自己“嗖儿”一下儿从头顶飞了出去。顿时，吓得叫声都岔了音儿，也顾不得提上裤衩，一边哇哇怪叫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屋里跑。

奶奶和我爸妈听我呼号喊叫得差了音儿，连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咋了？咋了？”

看到赤裸着下半身的我，他们连声问：“是不是让蝎子蛰了。”

“奶呀，快去看看，我……我从肚子里揪出俩白色儿（土语：发shǎir音）大长虫，在那笑呢。我要死了。”一个没注意，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一个趔趄摔倒了地上。

“什么？揪出长虫来了？咋回事？我看看？”我妈也吓了一跳，赶忙快步跑进了茅房。

“哎呀妈哟，你这孩子，大惊小怪的吓我这（土语：发zhèi音）大跳。没事，你是肚子里长虫子了。谁让你整天的瞎吃瞎喝的。等会儿我让你爸去你二哥那（土语：发nènr音）儿给你拿点儿塔糖吃，把虫子打下来就好了。没事儿呀！”不一会儿，我妈就从茅房里出来了。

“虫子？真的吗？它会咬死我么？”听说没事儿，已经飞出老远的魂儿，又了回来，我的心也立马儿归位了。

“没大事儿。可这虫子要是不治，会穿透你肠子，那小虫子还会钻到脑子里，那样你就会变成傻子。看你还敢瞎吃瞎喝不！”

“快把它弄死吧！快把它弄死吧！”此刻的我，根本没听出是我妈在有意吓唬我，刚刚回来的魂儿，一下又蹦起来，吓得我再次放声大哭。

“你是闲得难受咋的？没事儿吓唬孩子干啥？谁小时候没长过虫子？有这么当妈的吗？该干啥干啥去。老大，赶紧去找他二哥要点儿塔儿糖去。”

“这黑经半夜的去找人家……不大好吧……大冷天儿的，谁愿意出来，要不明儿早起儿再去……”我爸迟疑着，低声说。

“那儿恁么多废话呀！赶紧去！”

闹闹哄哄中，天亮了，又在我忐忑不安、战战兢兢中，悄悄然地再次黑了下来。

“妈呀。你们娘儿俩的被窝咋拔凉拔凉的呀？不行，明天我让他老姑夫给你们娘儿俩找几个输液瓶子，您灌上开水，塞好塞子，先把被窝暖暖再睡吧。过些天，您让我大嫂子她表姐从唐山给你们买个暖被窝儿使的热水鳖子吧。”老姑大声说道。

“嘘，小点声！都是结婚的人了，咋还没个沉稳劲儿！还是先让老姑爷找几个输液瓶子吧，总麻烦大志他表姨也不好，人家没少给帮忙了，那麻糖、饼干的可没少给邮。”奶奶低声说道。

“奶，你说天会塌下来么？”钻进被窝儿，我胆颤心惊地问。

“你说呢？”睡在一边的老姑凑过来问。

“我也不知道呀！”

“那你说天万一要是塌下来咋办？”老姑故意逗我。

“我让老天爷先下一个天那么大的雹子，我在上边挖两个洞，我和奶奶藏在里边，天塌下来就不怕了。”

“那你就不要爸爸、妈妈、姑姑、姑父还有叔叔、婶子了？”

“要呀！那我就把那两个窟窿弄大些，咱们一起住。”

“那咱们吃啥呀？”

“哦。对了，还要有些人种地，挑水。我再多留点儿人，让他们给我做饭、洗衣服。”

“那你不是成了皇帝了？”

是呀，我成了皇帝了。虽然我当了皇帝，白天和老姑他们玩得也挺欢，可是，细心的奶奶还是发现我今儿晚上睡得很不踏实，眼睛半睁半闭的，两只手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还不断地发出“嗯嗯——”哭声。

“准是昨儿个前么晌和黑三儿那个坏小子打架，今儿半夜里又让虫子吓不善，八成是吓着了。你快去把你大嫂子叫过来，得让她给大志叫叫魂去，这孩子的魂儿可能丢了。”

“妈，我去吧。别折腾我嫂子了。”老姑自告奋勇，要为我出头。

“你不行，叫魂这事非得你嫂子来。”没想到，奶奶没有听从老姑的意见，坚持让她去叫我妈。

“为啥？难道我对大志不好？”

“那倒不是。不过今儿这事儿就得你大嫂子亲自来，别人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