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印章 第十章 印章被偷

“小赵老板，你怎么了？”

摸到信的赵无眠迟疑了片刻，连忙站起身。

“这小畜生差点咬到我。”

而与此同时，书柜底下的阿困竟然欠嗖嗖地将信扒拉了出来。这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发现，赵无眠想藏也藏不住了，只能将它捡了起来。

“吾儿亲启？是你父亲写给你的！怎么跑柜子底下去了，快拆开看看吧。”莫竹轩故作“不明所以”，激动地说。

赵无眠怕欲盖弥彰反而引人生疑，再者父亲每次的留言都是加密的，于是便当着莫竹轩和赵佶的面拆开了信封。

只见信中写道：

吾儿：

近日构思之印，章文非形表而已。失眠思忖多日，确是叹其意韵暇被，偷闲镌之于此。人常道“斜光到晓穿朱户”，此愁难越之，一如为父心事。或许受之情绪影响，近来多感伤，现下为父所期唯儿一声“爸爸”。请儿定多体谅，圆父小小心愿。

慈父执笔

下面盖了一枚印章。

“小赵老板，你……你从来没叫过你父亲‘爸爸’么？”

“嗨，一个称呼而已，老赵写得这么肉麻干嘛？”

莫竹轩心想，“这个赵闻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儿子也不会这么对他。”

赵无眠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情感，一边将信赶紧收了起来。此时的赵无眠心中已是波涛汹涌，这么久没见父亲，生活中还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要说不想父亲，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理智尚存，明白父亲处于危险境地，所以本能地对旁人多了一分戒备。

“你父亲写给你的这封家书，为什么要配上八大山人朱耷的花押呢？”

“这印是朱耷的花押？想不到莫姐姐竟然懂这么多？”

“啊，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莫姐姐谦虚了，我都不懂这印章的来历呢。”赵无眠说着将信揣进兜里。

“都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我今天要处理这只贱猫。”

莫竹轩见赵无眠面色不好，安慰了两句便下楼了。

赵无眠目送莫竹轩离开转朱阁后，快步回到卧室一通翻找，不一会儿，又冲进书房——“赵叔，我晕倒后是谁把我送回转朱阁的？我当时有没有拿着一封信？”

赵佶抱着阿困努力回忆，“是我们几个送你回来的，没见有什么信啊……”

赵无眠表情严峻，眼里泛着红血丝，激动地向赵叔走去，赵佶一步步后退，直至被逼到墙角，赵无眠抬起右臂一拳怼在墙上，吓得赵佶脖子一缩，以为要打他。

良久，低头沉默的赵无眠抬起头阴郁地说：“老赵那边出事了。”

赵佶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放下阿困，拍着赵无眠的肩膀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赵在东方饭店给我留了信，信上说他被困在二零零六年，但那封信我找不到了？”

赵无眠将自己在东方饭店找到的线索告诉了赵佶，赵佶思索片刻，安慰他说：“你也别太担心了，闻道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情况未必真那么糟。对了，子瞻临走前将闻道对他吟颂的那首词写下来了。”说着赵佶将苏东坡临走时写下的诗词从怀中取了出来。

赵无眠接过苏东坡誊写的诗词，无暇欣赏那潇洒不羁的书法，默默念道：

今夕是，明月有

天上宫阙，

乘风又恐遍寻伊

高处不胜寒

人长久，古难全

共婵娟，有阴晴缺

转朱阁，低绮户

何事长向别时圆

起舞弄林，何似尚安

“怎么把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搞得支离破碎的……”赵无眠感到十分困惑。

“我们那会儿倒也有这么玩的，比如子瞻有一首《水调歌头·昵昵儿女语》，就是把韩愈的《听颖师弹琴》按照《水调歌头》的词牌格式重新编了一遍。具体说来，就是对原来的部分词句进行删减，调换语句顺序，再增添一些新词句，来表达新的意思。”

“唉……真想把他找出来当面问问……”赵无眠苦恼地蹲在地上抱紧了头。

赵佶见赵无眠情绪低落，连忙建议说：“要不咱们把朱耷召唤过来问问？刚才闻道兄给你的信上不是盖着他的印章吗？”

赵无眠一听觉得有道理，他振作起精神，跟赵叔来到了地下室。

转朱阁地下室内，赵无眠拿起刻刀，对照着信中印章的样子在石料上刻下了朱耷“三月十九”的印样。

赵无眠在宣纸上盖下印章，少顷，一位年方弱冠、打扮略显邋遢的男子出现在两人眼前。

赵无眠看着这奇怪男子，心中犯起嘀咕来，“这位看上去年纪怎么比我还小，可毕竟是古人，还是叫‘哥’吧。”

“朱耷哥？”

“阿巴阿巴阿巴巴……”

赵无眠不明所以，继续询问：“这位兄台，请问您是八大山人朱耷么？”

“阿巴阿巴阿巴巴……”

赵无眠以手扶额，十分头大。可肩头的六儿却兴奋地叫起来——

“六六六儿……”

“阿巴阿巴阿巴巴~~~”

“嘿，给六儿都急出新词儿了，这人怎么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还没六儿会得多。”赵佶嘲讽道。

“赵叔，您少说两句。看他这年纪，估计是改朝换代把他给整抑郁了，别再刺激他了。”

赵无眠知道历史上明朝灭亡后，朱耷作为明代遗民，遭受了很大打击，为逃避追杀，曾经有过一段装聋作哑的日子。而此刻正应了那句“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想到这里，赵无眠尝试向朱耷解释现在的状况——

“朱耷哥，您放心，这里不是您生活的时代，这是赵闻道生活的地方，这里很安全。”

可朱耷也不理赵无眠，反倒用那种奇怪的方式与六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

赵无眠见从他身上获取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呃……那这位，你打算怎么处理？”

“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去吧，这个样子带出去，我也不好解释啊。”

赵无眠无奈地磨平印章，送朱耷回去了。

翌日清晨，早餐摊上，“赵叔您尝尝这豆汁儿，据说300年前的皇宫里面就好这口儿，也有人说你们那时候就有了……”

赵佶一听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瞬间感觉不对劲儿，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叔边呕边愤愤地表示，只要自己在位，绝不允许这东西“祸乱宫廷”。

喝完秋天的第一碗豆汁儿，赵无眠和耷拉着脸的赵叔回到了转朱阁。

转朱阁门口，赵无眠发现石狮子嘴里又有小广告，本就心中烦躁的他见状更加生气，他伸手从石狮子嘴中掏出小广告，刚要咒骂，莫竹轩便迎了过来，“给我吧，我来收拾。”她接过小广告攒成一团攥在手里。

“下次再碰到发小广告的注意点，告诉他别来咱们这捣乱了，总感觉有些晦气。”

赵无眠推门进入转朱阁，径直上了二楼。赵叔跟莫竹轩打了下哈哈也跟了上去。

见二人均已远离视线，莫竹轩回到柜台里，默默将纸条展开。她将小广告中的数字和字符用笔圈出，打开手机键盘，很快，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先捕鸟不捞鱼。

莫竹轩有些不明所以，“这意思是让我先不要有任何行动避免暴露自己？父亲此刻派人传消息给我，难道我哪里露出了马脚？还是说……让我先把那只鸟除掉？”莫竹轩思索片刻，决定先把上次的任务完成再说。

当天晚上，转朱阁打烊后，赵无眠独自在地下室尝试用那枚能召唤古人的印章召唤父亲回来，可是没有任何反应。赵无眠失落地走上二楼，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外缺了一块儿的月亮，心中也似缺了一块般地疼痛。这是赵无眠第一次和赵闻道有如此强烈的感情链接。明明就在不久前，他心里还认为赵闻道对母亲薄情，对自己寡义。而自从接触了赵佶、黄道婆、苏东坡等古人，他了解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童年的疏远一定有什么隐情。如今，得知父亲被困2006年，赵无眠是寝食难安，此刻的他脑海中翻腾着对于这一团团未解之谜的种种猜想：“父母的真实关系？父亲为何被困2006年的？母亲现在身在何处？”。

赵无眠又拿起那封从书架底下找到的信仔细看了起来，“这召唤出来的朱耷阿巴阿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赵无眠又看到信上那句“现下为父所期唯儿一声‘爸爸’”，突然间，赵无眠从床上一跃而起——

爸，巴巴。阿巴阿巴阿巴巴，重要的是巴巴二字，这相近的发音让他突然有了灵感，茅塞顿开。如果把原文内容按‘阿巴阿巴阿巴巴’的顺序一一对应，那么巴巴二字对应的内容就应该是——

“印章已失，确是被偷，此人晓穿越之事或影响现下，儿一定多小心！”

赵无眠激动地拿着信猛敲赵佶的房门，睡得正酣的赵叔被吵醒，晃晃悠悠地打开门，在得知赵无眠破解的信件内容后差点惊掉了下巴。

“印章在那边被偷了？闻道兄还让你多加小心？！或影响现下？难道那人拿着印章为非作歹去了？”

“老赵懂得分寸，但如果印章落入贪婪之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天刚蒙蒙亮，郝得体便敲开了转朱阁的门。

“大吉挤！多日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赵无眠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自“佩服”，这郝掌柜不愧是生意人，前些日子在东方饭店结下的“仇”仿佛没这回事一样，见面还是一脸和气。

“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次是又来给我送生意的么？”

“你看看这幅《猫图》，我新收的！上次我不细被骗了嘛，这次特地先来请大吉挤帮我长长眼。”郝得体说着，将一副画轴从背包里掏出来展开在几人面前。

画面的主角是一只三色花猫，此猫翻着白眼儿，胸前有一撮心形图案，极具记忆点。

“嚯，这画……怎么跟表情包似的！”赵无眠吐槽道。

“这是八大山人朱耷开创的风格。”莫竹轩不知何时已来到几人身边。

“细啦细啦，正细八大山人晚年的作品《猫图》。”

“没六儿！没六儿！真六儿！真六儿！”没等赵无眠说话，六儿先叫了起来了。

赵无眠心中一惊，六儿基本不乱“说话”，每次开口似乎都有所指。赵叔写下花押那次它喊“六儿”，郝得体侄女阿楚拿来假画那次它喊“没六儿”，难道它真能鉴别真假？

那这次又是几个意思？

与此同时，莫竹轩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无眠肩头的这只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