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酒肆 第三章：夜谈

下雨天总是比往常日子黑的要早些，因为天空尽是乌云，也没有光芒入落。梧桐落酒肆的客人基本上都离去了，偶尔还有几个人在桌上闲谈着一些话题，有时也会打趣一下洛落。今日的客人比往常要热闹，散去的人也比往常要要晚一些，因为他们看见了叶掌柜和一个老人在雨中饮酒舞剑，吟诗诵曲。如果不是下雨，想必外面梧桐树下早就围满了人。

起初酒肆的门口就被挤满了，可是洛落只想门口的那个位置自己一个人占着，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看。于是洛落便对酒客说，都坐到桌子上喝酒去，不要挡着门口了，会影响生意的。他们听了还真的回去了，也并没有说啥。

有几个硬要站在那里的人，也被桌边其他人拉回去了。还教训说做人要守规则，在人家的店子就要有遵守人家的规则，如果不想这里喝酒的话，那就滚。

那些人听了，也都默默回去了，在桌上小声的讨论着什么。拦住的那些人都是这里熟客，洛落甚至都能叫出名字。

其实叶掌柜和那个不知名的老人喝酒，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只是小老百姓们每天做着那基本重复的事情，生活难免有些乏味，有时好不容易有个话题总想起哄一下，为生活充满一些乐趣。

看久也就那么回事，每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不然有家室的自家的婆娘就会发火，耳边总会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在外游历的人还要接着赶路留宿，因为这里只是一个酒肆并不是一个旅馆；出来办事的人，来这里喝上一口就已经不错了，恰好赶上二人对酒吟诗的场面也是一种满足，但正事更重要……剩下的就是江湖浪客了，四海为家，在哪都无所谓，有好看景色的就坐下来好好看看，有好喝的酒就拿起酒壶狠狠的干上一壶，有有趣的事就停下来好好观赏，以后说给路人听也未尝不是一种闲情雅致。

落落坐在门槛上，写着日记，嘴角还乐呵呵的。写完以后才发现原来今天还有功课，于是便赶紧回到酒肆内，开始今天的功课。每当有人离开的时候，就会和洛落打个招呼，然后洛落头也不抬的说，叔叔们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客人听了，笑着说，真是个好孩子。后来不知过了不知道多久，洛落功课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看了酒肆内的桌子，人已经走光了，外面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想起师傅和老爷爷还在外面喝酒，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师傅好像不能喝那么多酒，不知道醉了没？虽然叫我别管他们，可是毕竟是师傅啊！洛落冲了出去，看向梧桐树下，看见了一副很好笑的画面。

师傅正平躺着在地上，成一个大字，手里拿着酒壶，嘴里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也不知道，嘴角留着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酒水又或者说是雨水。突然一个小动作，师傅抬手在自己身体上挠了挠，然后便又翻个身接着躺在地上，像似睡着一样。

但是那位老爷爷却好像还没有醉倒，还在喝着酒。见洛落来了，就连忙对他说“赶紧把你师傅抬回去吧，他这身体喝不得冷酒，今天还强喝这么多，现在还被雨水淋着，估计又得养上三四天了，不过幸好遇到我，我用内力帮他消了酒，估计睡一个晚上应该就没事了！但酒怕是一个月也不能沾了啰！你师傅酿的这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味道不够浓烈，江湖浪客不喝些烧口的烈酒都不算是混江湖啊！……娃娃，你喝酒不！”

洛落听了老爷爷这番话，问道“我不喝，酒一点都不好喝，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喝的这么开心。话说你明知道师傅他喝不得冷酒，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喝呢！你这不是在害他吗？哼，亏我还以为你跟师傅很好呢？你得付酒钱。”洛落伸出手像老爷爷一副要钱的手势，脸上一副傲娇气。

“哈哈，你这娃娃怎么还收起钱来了，不是说好你师傅请客吗？当时你也听见了，做人可不能反悔！”

“不，我没听见，你现在把师傅搞得没醒过来，你就得负责任。”

“哈哈，说起负责任，要不是我用内力帮他消酒估计要等三四天才醒，可不就是在帮他，再说，如果我不想让他喝酒，那才是让他歉意呢？等你醒来，你问一下你师傅内心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会这么想，如果我不喝这些酒，那不就会让前辈瞧不起，我养伤这么多年，一点小酒都喝不了吗？你还是不够了解你师傅啊！”

“我不管，现在我师傅还没醒来，我怎么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你得付我酒钱。”洛落昂起头对着老爷爷说道。

老爷爷指了指身上破烂的衣裳，笑着说“你看我像带钱了吗？要不这样吧！今晚我就睡在这里，然后等明天你师傅醒来我们再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还得出住宿费！我们这里不白睡！”

“你这娃娃，这么小就被钱迷住眼睛了。长大以后还不是大财迷！”

“这是师傅教我，我们不赚横祸之财，不收穷苦之财，不要嗟来之财。为人正君子，品行端正姿。但是也有些个人原则，比如自己付出应有的报酬要全力争取；生意人不能让自己吃亏，不做亏本；如果可以白嫖，为何还要绕个弯子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哈哈，照现在的情况是处于后面三种吗？首先酒不是你酿的，至于做生意吃不吃亏，我今天找你师傅来喝酒吸引的客人还不多吗？”

“至于最后一点，好吧！这也算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就来帮你算算。你现在要钱，可我一文钱都没有。不过等我算完估计你还要赔钱给我。哈哈！我今天一共喝了六坛酒，按每一坛20文钱，也就是120文，然后今天我困了，想要在这里睡觉，一般客栈是60文一晚，那就是180文，对吧！刚刚你师傅身体里的旧伤我解决了一部分，至少一个月都可以没事，虽然不可以喝酒，按照普通医馆的医治钱，虽然这病一般医馆也不一定能治好，我也不深究。就按照你的那套原则。前三个满足，后三个也满足，算起来差不多200文吧，钱就不用你掏了，我就多喝一坛酒怎么样。看你眼神估计不信，如果不信的话，你明天可以到镇上的医馆问问！到时丢脸的可是你自己，怎么样！”

洛落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起初只是想拿一些钱去用一用，去明湖的画舫吃一点东西，现在可好，还赔了一壶酒，尴尬极了。

“哈哈，娃娃，赶紧扶你师傅回去休息吧，他已经躺在地上快半个时辰了，虽然有我内力护体，但是过一会就支撑不住了，到时要想再治疗的话，那就得又要收钱了，毕竟自己的付出应有的报酬还是要争取的，到时候你师傅醒来发现柜台的钱全没了，那不得气死。”说完便径直往酒肆内走去不去管师徒俩。

洛落尴尬好一会儿才背着师傅往酒肆走去，突然发现师傅好重，是不是长胖了。

洛落把师傅的衣服脱掉，换上新的衣服盖上被子，把换好的衣服放到盆子里。然后关掉酒肆内的门，自己收拾一下桌面的残留物。坐在柜台旁边上的老爷爷，就在那里看着洛落，也没说话，一时间空气安静极了，外面的雨基本都停了，只有一些屋檐水在不断滴落，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这个酒肆内听起来格外清晰。

“爷爷，你看…着我干嘛！刚才的事是我不好，你要睡的房间就在楼上，在我旁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洛落继续擦拭着桌面，内心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抹布使劲在磨着桌面，都快把漆抹掉了，头不敢向老爷爷那边望去，但也终于忍不住，首先打破了这寂静。

“哈哈，现在还早呢，看看你那师傅教出的徒弟会是怎么样的，至于刚才的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谁年少时没有一点傲娇的心理啊，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被其他人说的哑口无言。我也不是在怪你，少年人有少年的想法。虽说贪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洛落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尴尬了，怎么办，怎么办，当初怎么能说出那么傻的问题，现在还能把话接上去吗？看来那只有用那一招了，死皮赖脸了。

洛落调整了一下心态，抬起头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突然跪在地上说道“爷爷，我错了，请打我，骂我吧，你是长辈更是我师傅认识的人，对于我今天的胡闹表示歉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认你为亲爷爷，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请你务必不要拒绝。”

在一旁的老爷爷突然有些傻眼了，怎么回事，刚才还以为要跟我大闹一场呢，现在变成这样，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你起来吧，是我说多了！你这娃娃……也不是大事，对吧，不过你说认我做亲爷爷还是就算了吧，毕竟也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老爷爷怎能不知道洛落心里想的什么呢！他无非想如果我是他亲爷爷，那不就当做刚才的事如果流传出去，那不就是败坏自己名声，可我会说出他是个小财迷吗，哈哈。要是真的认了，就以他的性格，到处败坏我名声，以后还能混江湖吗，到时遇到一个人就说那个人爷爷是我们，想想都后怕。到时候估计想说都说不出去了。

落落见这事搞定了，赶紧跑到那位老爷爷的身旁还蛮亲密的叫着“爷爷，爷爷，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傅的，你又叫什么名字？”

老爷爷一时有点觉得这个娃娃比他师傅年轻的时候还要调皮“你就叫我玄爷爷吧，先声明，我不是你亲爷爷啊，你那小财迷的事，我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老爷爷一时间先平静下来，然后接着说道“至于认识你师傅，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师傅还是个少年，你知道的少年人心里难免都会有一个江湖梦：一身鲜衣，一匹烈马，一壶美酒，一把名剑，踏马走江湖。那时候你师傅可真是英姿飒爽！”

“我遇见他有种说不上的爽快感！你知道我以前吗？那可是很出名的人物，我跟你师父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救过他几次，他帮我过几次，当时的江湖，我们俩也是很出名的，后来你师父受伤了以后，我们就分开了，他说他寻医去了，我也潇洒快活去了，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师傅他以前的事从来没有对我讲过。”

“当然，他肯定不会讲，讲了的话，你就会向往那江湖的生活，那这就酒肆由谁来管，你师傅又由谁来照顾，况且你还小，我想你师父也从来没有交过你武功吧。你每天都会读这些书吗？”老爷爷拿起柜台上的一本书籍拿起来看了看。

“是的，师傅说书读的越多，人就越聪明。你其他的事可以做的随意，可每天的功课是必须要做。”

“哈哈，你觉得你现在变聪明吗？”

是不是在暗喻刚才的事，怎么就过不去呢？洛落笑着对老爷爷说“玄爷爷啊，玄爷爷啊，我感觉读这些书好像没啥用，要不爷爷你教我啊！明天我就跟师傅说。”

“好吧，好吧，我别提这个事了。说笑呢，我只是说你师父还是挺聪明的。他有足够的资格教你，我就算了。”现在轮到老爷爷尴尬了。

“咳咳，你可知道当年你师傅，也是中过进士，考上榜眼的人啊。榜眼知道不，就是第二名啊，比状元差那么一点。”

“那第一名是谁啊！”

“当今宰相啊。”

“原来师傅当初这么有名。我还以为师傅的水准只是比学堂的先生高了那么一点。”

“当年你师父放弃功名，决定习武走江湖，也是轰动了一时。后来他走完江湖去医病的时候，就没人知道他的在哪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听完以后，有没有对你师父有所崇拜。”

“才没有呢，以后我迟早也会超过他的，只是现在我还小。”落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激动，原来师傅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老爷爷看了一下洛落的表情笑了笑，“你有没有经历过失败，那种很绝望的。”

“有，我记得那一次师傅叫我酿酒，就是本店最好的酒，香如故。这种酒原材料本就稀少，我在一旁看着师傅酿酒，我一边在学习。后来师傅叫我去学习酿酒，我学了好久，最后终于学会了，那一次师傅叫我自己去操作，那一次我小心翼翼的操作着，一不小心我忘记看火了，没有成功，我在心里默默思考，下一次一定要成功。”

“那后来成功了吗？”

“没有。当进行第三次酿酒的时候，材料不够了。我知道因为我这两次的失败，那一次酒肆的酒钱肯定会少很多，只不过师傅没说啥。”

“失败是成功之母，多练练总会成功的，这点小钱也不是啥问题。不过你这也不算是什么很让人绝望的失败啊。”

“不一样，那几天我一直在研究，我连功课都没写，一直在研究，可还是失败了。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失败了。我当时看着被我搞坏掉的酒看了许久，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你觉没有再去酿酒了吗？”

“没有了，我怕我再失败。”

“你这点失败又算的了什么，想当初你师父失败的经历比你还多……想听吗？”

“不听，不听，我要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