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意志眷顾的我能否照耀大地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大人总无法理解孩子呢？

趁着傍晚的霞光，周平按着昨晚记忆中的路途想要去光明家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让这个极有诚信的小伙违背了他的承诺。

离着昨日抹泪的菜地还有一段距离，静谧的山谷回荡着农村妇女呵斥自己孩子的声音，那个被训斥的身影没有这个年纪活泛的跳脱、也没有对待大人批评教育孩子特有的反驳，有的只是老老实实立正挨打。

越是靠近看着这个身影就越是亲切——原来是下午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光明！

看得出他现在的处境不是特别好，大娘挥舞着手中的竹条，即便隔着十几米，周平仍然能听到“唰唰”的破风声，继续靠近，大婶愤怒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光明，你的成绩这么差还一天到晚在外面到处乱晃，你究竟有没有把读书放在心上？”一边说，一边还在“呼呼”挥动着竹条“如果你实在没有心思学习，那就不要读书了，要么帮着屋里干农活，要么你就去城里找你爹跟着一起打工一个月挣几百块拉倒！”看着默不吭声的儿子，似乎想起了过往种种的失望经历，火气越说越大，也不再使用竹条进行威吓了，干脆就抓着儿子的手臂，拉扯着就要连夜去学校退学。

仿佛是看出了母亲的决绝，认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光明也有些急了：如果不能读完初中，即便是身体、年龄要求合格，也无法参加义务兵役制，但是他又不敢反抗母亲的动作，话憋在嘴中有些难受。

周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玩伴梦想破碎呢？尽管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去尽量挽救一个濒亡的梦想:“阿姨，您好。“

正在气头上的王大妈对自己“教育”孩子的过程被打断有些恼火，但是察觉到这个声音异样的年轻又重新将火压了下去，看清楚“来者何人”后，用着明显变腔的话语“好声好气”的向来人搭话：“诶？这不是赖妈妈的大孙子吗？怎么没和你奶奶在一起啊？一个人跑出来玩？”

“嗯，刚刚看着光明哥和阿姨您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周平露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这样啊，周平好好玩，长大要做一个能干的人，不要像你光明哥，学又没学好，玩又没玩到。”说着还横了一眼自家儿子，她可听说赖妈妈家的孙子可是一个神童——连上小学的年纪都没到，学识方面却已经超过一般的小学三年级生（榆杨小姐姐及她的小姐妹哭晕在厕所）！两相比较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闷罐儿子真是货比货得扔。

“我刚听说您准备不让小明哥继续读书了，是吗？”

“是啊，学又学不进去，不如别学了，拿这个时间多帮帮家里，等年纪到了就去城里打工……”一提到学习显然就让小明妈妈忿忿不平。

周平不打算给她时间让她喋喋不休以免怨气爆发，于是问道“那您知道小明哥的理想吗？”

“这……”显然家长还是不太了解孩子们的想法

“小明哥跟我说，他想去当兵……”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就去当呗，不读书先在家务农，等到了年纪再去。”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是在谈论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即使是成为义务兵，它的先决条件也得是初中毕业，所以小明哥不但不能辍学，还得继续读书”燕国的地图还是太短了。

“当兵有什么好当的……”明显家长并不甘愿就此被说服，但是想到山坳处驻扎修路的士兵们，反驳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您知道小明哥有多么纯真的理想吗？山麓下不是有群筑路的士兵吗？小明哥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去修路、去建设、去帮助那些相同处境的人，尽管在一般人看起来十分的朴素，甚至是好笑，但在我看来，因受助于人而想助于他人的人与理想才是真正崇高的，所以哪怕是作为一名士兵也请让他接受完义务教育，没有一个人会籍籍无名的存在于此世，他还有着平凡而伟大的理想，他也会为此被人熟知……”看着小明妈妈陷入了沉默周平决定再添一把火“您知道小明哥有多么努力吗？他为此在锻炼着各项身体技能……”

“够了！”小明轻声阻止了周平的胡编乱造“母亲我会听你话的，你怎么说我……”

小明母亲并没理会小明的话语，只是盯着周平，良久后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反对小明的梦想，甚至对他想当兵的意愿表示赞同，但这孩子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平时在家也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如果他能有阿平你一半的聪明，我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里，周平和小明的眼睛都亮了：有戏！思考了一下，周平拍着胸脯向小明妈妈保证到：“小明哥很聪明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且让我来辅助一下他的学习，保证期末成绩突飞猛进。”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小明妈妈也就不再纠缠，而是高抬贵手放了儿子一手，但这件事绝对没有到完结的时候，毕竟言而有信是周平此刻最大的优点，在进行了学术摸底后，周平发现了，小明的各项知识运用不熟练，缺乏练习，甚至因为学习环境客观存在的问题（授课时间短、老师教学水平），一些基础的知识也含含糊糊，据此周平给王光明增加了部分针对练习，给他讲解学习思路以帮他提升文化成绩，再多？再多他也没办法帮小明找到更多的题目练习，只能用父亲要求自己的背书、默写的那一套来在一定程度的代替。

光明很快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有所提升，也投桃报李的将自己的体能训练心得介绍给周平，并且在课余时间带着周平进行练习，整个夏季整个甘泉镇的外围大山都充满了他俩的欢声笑语。

……

那么接下来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解决了。

周平凝重的穿好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的慢慢向池塘边走去，显得自己对待这个问题严肃而稳重，他决定在回家、与父亲分开之前，和他好好聊聊，经过与光明妈妈的交谈，他发现大人虽然喜欢遵循自己过往的经验，却也并非是不可沟通的存在。他还是不习惯父亲如山般厚重的期望，但至少不能让它们成为某些方面的阻碍。

“来了？”看着父亲翘着二郎腿，脸上的神情悠然自得，周平真的怀疑这是否是一个很好的交谈时机“是的，我想找您有点事谈……”深吸了一口气：“您大概知道阿川说的军事培训小学部的项目了吧？”

“张川跟我说过了，对于那个军事训练我也赞同，不过还是要加上我的要求。”

“不，我希望我能够自己做主……”

父亲的神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你是父亲还是我是？你自己做主，让你自己偷懒吗？这几个月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不看着你，你就只会偷懒！让你自己做主你说不定一年都坚持不下来放弃了，还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所以门都没有！”

虽然被父母曲解是一件足够痛苦的事，但周平已经对家长的偏见习以为常了：他们会把你在他们的视野以外的一切当做空白，无论你如何优秀、成熟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抹了一下眼角他淡淡询问父亲：“在您的眼中，你的儿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有些激愤的周宾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是的，从未深入了解自己的儿子，明明这几个月称得上是“朝夕相处”，但印象始终停留在那年春节，现在的他只是在以对待曾经那个年月自己的残影，将惋惜、后悔、不甘、期许全部灌注在一张陌生的白纸上，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走的比现在更好！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他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的事实。

看着自己的父亲陷入回忆，周平朗声打断“希望您在臆想中也多了解一下自己儿子的动向，仅对于体能一项，我付出的努力小区里任一一个街坊邻居知道的也比您多，可不知为什么你还觉得我是四体不勤的懒狗？”

……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周平依然没能取得对自己时间和未来的完全自主权，父亲保留了一定程度的“指导余地”，再次刷新了周平对于人固执的认知程度，不过考虑到实际操作上，这一点点不完整也是只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父亲在塘边会谈结束的第二天，便从老家直接前往叙州西南的工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父亲带给他的凝重消失以后，周平更是全身心的将心思投入学习、运动中：除了蹭着光明的课本提前预习到小学四年级的各个主要科目，也向那群工兵们学习到了不少技术和经验，比如：如何通过人力来进行土工作业和在野战环境下土工作业的技巧及注意事项……

赶巧的是为了加强甘泉镇及附属行政村的道路施工进度，上面命令连长再带了两个班加强这方向的建设力量，而经常造访工兵营地的两个“未来兵”也就顺理成章的就碰上了连长。

连长毫不掩饰对这二人的喜爱，特别是对聪明的周平，当他得知想要通过军事培训小学部的项目一路向上的时候，拍了拍那小小的肩膀让他在学校里坚持下去、好好干，并且以拓展知识面为目的教授了一些防化工兵技术、战术、编制用法，或许这位年轻的少校并没有意识到，这给年幼的周平开起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

这天，天蒙蒙才亮，但七姑八婶已经全部汇聚一堂在收拾东西，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五里长的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行人慢悠悠的在山道上行进着，但周平还是没在路上没看到他想等的人出现，到了村口看了看那条已经被修通、前往宝塔镇的路（前往甘泉镇的还没修好），蔓延至丛林深处的水泥路拐角已经能看到大巴车缓缓抵近的车影，但那个身影还没出现，周平有些着急：还有东西没能完成！

不知过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车绕过几个弯终于进站停稳，打开车门，乘客们先下后上，周平并不着急上车……但也已经只剩自己一个还在车下，听着爷爷奶奶的催促，不得已迈开脚步一步一挪动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就当周平已经上了车，一个身影从车站（一块招牌）旁的草丛里跳出，周平眼睛一亮：是他，没错！光明站在车门边，给了刚上车的周平一个拥抱“对不起，阿平……”一边说还一边想要上车，周平笑了笑递给了他一个锦囊，什么也没说，把他推下车。

车开始在缓缓开动了，有些愣愣的光明开始追着车，把刚刚咽下去话又重新吼出来：“对不起阿平！我刚刚走错车站了！我……”机械的速度再慢也不是人力所能够企及的，声音随着灌谷的风慢慢变得虚无，唉，傻瓜，何须说那么多呢？周平擤了擤发酸的鼻子，将目光再次移到缓慢消逝的群山之中……

回程的旅途是那样轻快而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