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第八十一章 欲静风不止

一首浪淘沙令，虽然词牌平仄格式完全不对，但却同样在我一刀剁上木头的那一刻，让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丝毫不敢犹豫，我拔刀再剁。

刚才那一刀是从上斜劈下去的，这一刀，则由下斜着向上劈入木头中，顿时一块碎木屑在我上下交替的劈砍中迸溅飞出，却在失去刀身推动的力量后，悬停在了空中。

“砰砰啪啪”我上下开弓一顿乱劈，然后跳上木架，一脚将上半截木头拦腰踹断。

劈断它？再给我这么长的停顿时间怕也做不到，而且傻子才硬往断劈呢。

一把抱住倾斜折断的上半截木桩，竖着往空中一扔，我迅速跳下木架，刀尖冲地，做出个一刀从木头中央斜劈而过的潇洒姿势。当然，这个潇洒是我自认为的。

“砰”的由一连串砍木头声音并成一道的巨大声响发出，大批的木屑由圆木中央激溅而出，断开的上半截圆木则“呼”地朝天飞起，待力尽后“咣”一声砸落在了木台旁的地面上。

这下不光是冯致庸等人，连我自己都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然后我就乐了。

一刀把人劈两半算什么本事？老子一刀把人劈炸了才叫真的叼！

冯致庸的脸色当场就变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旺扉则是捡起那半截断木，看一眼毛毛茬茬的断口，又看一眼我提在手里面的钢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兄可看出门道来了？”

我知道孟旺扉疑惑什么？虽然事实证明我把木头砍断了，但别人也不是傻子，这断口明显不是一刀劈出来的。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可能作弊啊？所以孟旺扉再怀疑，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我会这么糊弄过去么？咱平庸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也当上了暴发户，能不显摆显摆？那当然不能。咱不能放过每一次装叉的机会。

“门道？”

孟旺扉果然应景地问了一声。

“唉！”

我轻轻叹息道：“兄弟本不想过多显露。”

我用无比装叉的声调徐徐道：“这是我霍家祖传绝技：闪电霹雳刀。可以在一瞬间劈出一十二刀，同时释放的内力，能在刀锋还没有到达木身内部的时候，先一步将木桩震断。”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大南朝一向以制造业发达自傲，可以造出包裹全身、无坚可摧的盔甲，但那有什么用？遇上我这一刀，盔甲没事，里边的人，他炸了！

这一刻，我真想唱一首“无敌是多么寂寞”来应应景，奈何装叉太过的话，又怕挨揍。

或许是想到那个场景太可怕了！冯致庸终于变得面如死灰，一抱拳道：“在下输了！”

说完不顾现场还有一堆大佬，无力地转身朝亲兵营的方向走去。

这什么人啊？难道不应该是胜不骄、败不馁么？一点风度也没有。

或许是被我那胡编出来的闪电霹雳刀震撼到了，也或许是被冯致庸那落寞的背影感染了，现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再出声。

直到冯致庸的身影消失在营房内，我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弟兄们相互切磋一下，还押什么赌注？”

说着话一把操起兵器架上的龙吟宝刀，向站在不远处的一名亲兵递过去道：“去把这刀还给冯将军。”

“贤弟且慢。”

旁边的楚天遥一把压下我抬起的胳膊道：“大丈夫言出必践，你这么做，只会让冯将军更加误会你瞧不起他。”

我去！这都什么思维逻辑？给他好处还瞧不起他了？

“给你两百块钱。”

“啥意思？瞧不起我？”

来吧来吧，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我吧。

“这样吧，待会儿愚兄让人把老夫的沉沙刀给冯将军送过去。”

见我皱起眉头，卢道元笑着开口道：“如今愚兄不再统兵，那把刀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就让它随冯将军再创辉煌好了。”

好个卢道元，拿把破刀到处收买人心。昨天还只是拿它笼络我一个人，今天好，既可以让我心安理得地收下冯致庸的龙吟刀，又安抚了失落中的冯致庸，一刀卖了两人情。

但我会不收么？不收岂不成了第二个冯致庸？咱没那么矫情。至于卢道元收买人心是真的性情使然，还是另有所图？管他呢。

于是我高高兴兴地把龙吟刀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从此咱也是有宝刃的人了。光听小说中说这个剑客多了不起、那个剑客多么威风？从今天起，咱也可以摸着刀把装叉道：“正气江湖行，刀出非我心。来将通名，本大侠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爽！

不过好像还缺个霸道的外号。对，从此以后，我就是：龙吟剑客！

等等！龙吟剑客、吟剑客，淫贱客？

呸呸呸！当我没说。

“看来今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不如在下也来凑个热闹。”

正当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完美收官的时候，孟旺扉忽然跨前两步，走到我的面前道：“霍先生可有兴趣和本人再比一场？”

看着这个头硬的家伙，我笑了起来道：“看来孟将军的钱真是多到不行啊。”

“的确不少。”

孟旺扉针锋相对道：“而且还接济了不少乞丐。”

我去，这是骂我前天收了他叔叔的钱？既然你指桑骂槐，也就别怪咱揭你的短了。

“本先生还担心昨天那一棍子会不会把你给打傻？”

我呵呵笑道：“现在看来，反而是把你给砸开窍了，还学会顶嘴了。”

我们两人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但也不知道周围这帮人是想看好戏呢？还是知道我和孟旺扉之间不存在妥协的余地？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和稀泥。

“废话就不用说了。”

失去耐心的孟旺扉挑明话题道：“咱俩比一场箭术，如果姓孟的输了——”

“没兴趣！”

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侧身，把挎刀的一面朝向他，左手“啪”地拍在刀鞘上，仰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笑得那叫个无理，笑得那叫个张狂，笑得那叫个四肢抽搐。

我就是要用这种让孟旺扉极度不爽的态度告诉他，有了这把龙吟宝刀，我已经满足了，你孟旺扉的东西，老子不稀罕。

“你怕了？”

孟旺扉这话本来是想激我，但由于他过于激动，便显得有点声嘶力竭，带上了威胁的味道。

卢道元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道：“孟将军这是要强行动手了？”

“国公大人——”

一看卢道元发怒，孟化龙当即开口要为侄子开脱。

“闭嘴！”

卢道元展露出他开始时那份不由分说便要斩杀大北朝使者的霸气，雷霆震怒道：“卢某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去胁迫了？”

别看卢道元表面上笑呵呵的，一副只会装叉的模样，但他可是一位戎马半生，曾经执掌军队、纵横沙场的统帅人物。这刻虎威一发，顿时满场皆惊，所有人都变得噤若寒蝉。

“国公大人！”

正当我以为终于可以安心吃个早饭的时候，楚天遥却是抱拳开声道：“孟将军虽有鲁莽，却不失武将本色。就连属下见了霍先生的神奇本领，都不由得手痒。所以不如由属下代霍先生出战，和孟将军比一比箭法，若有不足之处，正好请霍先生指点一二。”

我去，听了他的前半句话，我还以为他要劝卢道元同意我和孟旺扉比武，岂料后一句却来个大转折，这脑回路有够清奇。

卢道元听罢，长长地哼出一口怒气，缓和一下情绪道：“孟旺扉，既然有人替你说情，本国公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倘若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再在这军中呆了。为将者恃强自傲、目无军纪，还谈什么令行禁止？领兵布阵？”

明白了，我特么又明白了。

卢道元说过，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皇帝老儿派他来这里，干的本来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卢道元还必须打赢这场和大北朝的擂台赛，否则不但他乌纱不保，连他留在京中的妻儿老小也都会受到牵连。

可卢道元怎么打赢这场比赛？总不能自己上擂台吧？所以卢道元在保持他国公爷威严的同时，还不得不把握好和这帮边关将领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老卢这活儿不好干，既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好欺负，也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没法相处。

如今卢道元唱黑脸，是为了笼络我这个有可能帮他打赢擂台的救命稻草；楚天遥唱白脸，则是为了避免和孟化龙等人彻底翻脸。

看来和楚天遥这个超级屁精相比，我还是太嫩了点啊。

“唉！”

想通一切的我叹了口气道：“既然孟将军这么想和本先生较量，那本先生就成全他好了。”

由于受到卢道元训斥，因而正满含怨恨地望着我的孟旺扉闻言，神情明显一滞，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卢道元望向我的目光中也是老怀大慰。

楚天楚就更不用说了，默默冲我点了点头，一副感激的模样。

奶奶的，这算是我把他们收买了？还是我被他们收买了？

想想我也真是命苦，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柳大坑中爬出来，却又掉进了这个卢大坑中，掉得还是这么心甘情愿。所以谁收买谁都无所谓了。

还是辛澜平有先见之明，早早地逃离了这个陷阱。那个曾经在迷雾高原上风雨同舟的兄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收拾收拾莫名其妙就破碎了的心情，我对孟旺扉道：“想和本先生比箭法，可以，但你要按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

孟旺扉眼中闪过警惕的神色。

“对，我的规矩。”

不理会孟旺扉心里面在打什么小九九？我径直说下去道：“咱们也不用比谁的箭法准了？上了战场，未必箭法准的人就能活得更长。所以，”

我嘴角勾起冷笑道：“咱们对射。如果你姓孟的能射死本先生，本先生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