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第五十七章 先机变死局

这就对了，不管什么时候，人总得爱惜自己的小命不是？我嘘声的左手向前一伸，竖起拇指，以示对卢道元识时务行为的赞赏，却没想到因此牵动右手，直接手指头一紧，扣动了扳机。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照着卢道元的脑袋就射了过去。

“完了！”

只隔一张书桌，这么近的距离，别说卢道元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胖子，就是之前那位有胆量和我单挑的“本将军”怕也躲不过去吧？

“夺”的一声脆响，卢道元身后书架的横隔上顿时钉了一只弩箭。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刚才那支箭射穿了卢道元头上高挽的发髻，却并没有钉上他的额头。

“不好意思，本人玩弓玩得少，下次不会失手了。”

我的意思当然是不会失手放箭了，但说完后才发觉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下次不会失手射偏了。

卢道元果然是身经百战的一代公侯，听了我近乎威胁的话——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在威胁他。不过不重要了，因为卢道元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我，别说害怕了，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国公爷？卢大人？”

我伸指头在卢道元眼前晃晃，然后就似乎听见有“嘀嗒”的声音从桌子下面传来？

不会吧？国公大人也会？

尿了？

“恶贼，休伤我家大人！”

门外侍卫听出刚才像是箭矢射中物体的声音，立即跑到了因为时间太紧张、我没能来得及关上的那扇半掩窗前，看到了屋中的一切。

“砰”的一声。

这回没人顾得上问有事没事了？都不带推门的，直接一头就撞了进来。

“啊”的一声，这回是我惊叫起来。

生在和平年代的我，心理素质实在没有办法和眼前这位陈国公比。即便尿，人家都尿得那么镇定、那么大气，我却是被门让撞开的巨大声响吓得叫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又扣好一支弩箭时，最先进屋的那名侍卫已经冲到离我只有一米远的距离处，只需要伸出刀，就可以剁上我的脑袋。

匆忙往后挪了一步，把弩弓往卢道元脖颈处一顶，我大叫道：“叫他们出去，不然老子先射死你！”

“都停下！”

我话还没有说完，卢道元已经冲扑过来的侍卫大喝一声。语速虽然快，但那语气，啧啧，太特么镇定了！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吩咐冲进来的那帮人道：“你们都出去！”

经典场面出现了，所有侍卫都站在那儿不动了。

进？万一我这个亡命徒射死国公大人，他们就算是弄死我，也照样得以死抵罪。

不进那就得退，这是一定的，先稳住我再想办法呗。但退出去的速度却不能太快，否则让国公大人觉得他们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不够忠心，迟早也得想办法弄死他们。

“出去！”

见了手下人的迟疑状，甚至还有人想趁机说两句门面话以表忠心，卢道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都没听见么，给本国公滚出去！”说完还发威似地猛拍了一下桌子，结果把我吓得一哆嗦。

“壮士，千万稳着点。”

见自己一记虎威吓住了所有人，卢道元不喜反惊，抬起手向后冲我摆道：“若再失手，老夫可就没那么命大了！”

“咦！”

我奇怪道：“你刚才听懂我说的话了？”

“看出来了！”

卢道元点点头，又无奈地摇头道：“壮士确实不怎么会用弩弓！”

哈，高手还怕失手呢，何况我还是个生手，国公大人这是真的怕了呀！

“既然如此，那就请国公爷下令，让在下的几位兄弟都进来吧？”

事到如今，我也没辄了。杀了这位陈国公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挟持他离开报国城么？我无所谓，辛澜平他们怎么办？除了大南朝还能去哪里？退回去？真当自己是大北朝的使者了？

我现在连这位陈国公为什么要杀我们的理由都不想问了。太特么麻烦了，这些头疼的问题还是交给柳大坑那种喜欢玩心眼的人去处理好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卢道元的那帮侍卫悉数退出屋去，而辛澜平三人却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本将军么？”

看着被辛澜平刀压脖子推进屋来的“本将军”，我笑着打趣道：“要不要小的给您一个痛快？”

“本将军”没说话，书桌后面的卢道元却是先开了口道：“壮士已经有老夫做人质，就不必再为难冯将军了吧？”

“国公爷挺会笼络人心嘛。”

我戏谑道：“那为什么就不给孟化龙他们留点面子呢？不会是知道了小的们和他串通起来要糊弄您，所以来个杀鸡儆猴，不对，是杀猴儆鸡，也不对，是杀老虎儆老鼠吧？”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在乎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倒不是为了帮大北朝，而是对大南朝越来越没有好感。从柳诚然到卢道元，官越大就越是阴险狠辣、老奸巨猾。

不过鄙视归鄙视，我还是把弩弓从卢道元的后脖子上移开了。我还真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位国公大人给射死。况且我们现在有四个人，想来他也跑不掉，也就没必要再用那种极端的手段胁迫他了。

斜眼看着辛澜平把那位冯将军一脚踹出屋外，又顺手关好门和窗后，卢道元这才“嗯吭”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后端坐问道：“说吧，尔等准备怎么糊弄本国公？”

“国公大人恕罪！”

见屋中只剩下了我们四人和卢道元，柳诚然尽可能地靠近书桌前跪下，用只有我们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卑职怎敢糊弄国公大人？所谓的串通，只是为了过孟化龙那一关、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目的只为能见大人一面。”

柳诚然一跪，赵凯柱也跟着跪了下去，因此瞧不见他脸上是何表情？但我和辛澜平对望一眼，却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按理说柳诚然下跪的态度和“卑职”的自称，已经明确表露了他不是大北朝使者的身份，但卢道元不仅没有出声询问，甚至连他那淡定的神色都没有变化过。

这一刻我猛地反应过来，知道了卢道元不由分说便要杀掉我们的原因。不是为了破坏两国谈判，更不是我开玩笑说的那什么杀鸡儆猴，而是为了阻止柳诚然揭发孟化龙的罪状。

潘仲平五年的经营，报国城虽然未必是铁板一块，但要控制消息，不让更多人察觉我们的到来，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卢道元根本就没能买通潘仲平的手下，即便买通了，连潘仲平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卢道元又怎么可能通过买通潘仲平手下去知悉我们的真实身份？所以，卢道元得知我们到来的消息另有途径。

至于卢道元知道了我们和孟化龙、潘仲平之间的谈话，因而想要用杀鸡儆猴那种严厉手段警告那二人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因为当时屋中只有我们六人，外面又有孟化龙的心腹手下在把守，即便那些人中有被卢道元收买的奸细，以当时的情形，也没有办法及时把消息传递出去。

我早就应该想到问题出在小王爷身边，只有这样，卢道元才能准确知道我们假使者的身份并有充分的、杀掉我们的理由。而且向卢道元报讯的人必定就是当时帐内的六名贴身侍卫之一，因为柳诚然向大北朝人出卖军都城的情报时，小王爷准备见的人是我，陪在他身边的奸细没能听到柳诚然的具体内容，更没时间把消息及时而隐蔽地传送出去，否则卢道元绝不会坐视军都城丢失。

直到第二天，小王爷为确保自身安全，在六名侍卫的贴身保护下，会见并逼迫我们签下投诚书时，那名隐藏在他身边的大南朝间谍才有机会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把消息通过飞鹰传书的一类方式传递给了卢道元，导致卢道元这个老狐狸对我们动了杀机。

说白了就是一个维稳以及自保的手段。如果让柳诚然说出一切，卢道元追责孟化龙的话，势必会让大北朝人妄图报国城甚至大南朝内讧的奸计得逞，甚至连他自己都有可能被杀人灭口。别忘了这可是在人家孟化龙的地盘上，还是山高皇帝远的边疆战地。

可如果不动孟化龙，那被人知道获悉了孟化龙阴谋的卢道元就得被迫站在孟化龙一边，充当那些人的保护伞，否则不但将来没办法向皇上交待，当下孟化龙就有可能挺而走险，不让知悉内情的卢道元平安离开。

两难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牺牲掉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以保大局，而他卢道元则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危机化解于无形。

最妙的地方是，我们可还扮演着大北朝使者的角色呢，这样即便是杀了我们，也可以说成是为大北朝人夺取军都城之仇而做出的报复。

至于破坏谈判、得罪皇上？大北朝人会因为我们这些假使者的死而改变主意么？怕是人家连问都不会问一下，而大南朝这边自然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几人就此悄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明白这一切，我并没有恼恨卢道元的心机毒辣。反正有了柳诚然那壶酒垫底，这帮大南朝官员使出再卑鄙的手段，都在意料之中。我反而是向柳诚然投去了兴灾乐祸的目光。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见到卢道元后，是要把军都城丢失的罪责通过推理栽赃在孟化龙身上的。

孟化龙既然会使出暗杀王中郎的手段破坏谈判，就不排除他会丧心病狂、让大北朝人得到军都城，从而在大占便宜的情况下，不肯再通过比武的方式决定五城归属。

至于怎么让卢道元相信孟化龙敢那么干？当然是栽赃孟化龙有陆功成那个替罪羊了。

陆功成虽然逃出了军都城，但很大程度上是不可能活着到达报国城的。因为一旦让陆功成活着回来，孟化龙不治他罪，难以服众，也没有办法向朝廷交待，但治陆功成的罪，就会让陆功成狗急跳墙，揭穿孟旺扉冒领军功一事，甚至在很大可能上会说成是受孟化龙主使，拼着自己活不了，也要拉孟化龙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