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叁三 第十章 白马银枪

“哎呀，将军，您怎么忘了呢？”庞龙提醒道，“花小七爷，也就是人称的花四方。您记得朝中刘翰林的那首诗吗？‘铮铮傲骨渡寒江，白马银枪夷四方’便是赞美他的。”

陆定襄恍然大悟，笑道：“哦！你是说那位花四方，花帅收养的那个孙子。”

庞龙点头确认：“正是。花家的其他子弟现在都在南方征战，唯有这位花四方一直在帝都。如今能来这里支援我们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陆定襄点了点头，随后好奇地问道：“那花四方现在是什么品阶了？”

庞龙回答道：“年初的时候他还是从四品，但这次他亲自出征，陛下应该会有所赏赐吧。”

听完庞龙的话，陆定襄不再犹豫，迅速整理行装，准备迎接这位传说中的花四方。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夏云走了过来。

“陆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夏云问道。

陆定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回答道：“三哥，我们的援兵来了，足足有两万人呢！”

夏云也感到高兴，说道：“这么多人啊，这真是一件好事。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的计划就更稳妥了。”

然而，陆定襄却有些遗憾地说：“是啊，但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和您以及乡亲们一起去云州了。”

夏云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明白。哦，对了，你的那匹马还在我那。”

陆定襄急忙摆手，笑道：“三哥，您说错了，那匹马本来就是您的。”

夏云有些迟疑：“这……”

陆定襄坚持道：“您真的不用客气，那匹马就当作是您的吧！”

夏云见状，只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他边走边叹息：“唉！我本来还想说，我还是觉得蛮人的马更好些。不过看人家的态度，嗯，礼轻情意重嘛。”

也不知道陆定襄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但就算听到了，估计他也不会把马要回来了。

不久后，随着一阵巨大的脚步声传来，大青镇的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当他们看到是大魏的兵士时，激动得欢呼起来。

“我们是不是不用走了！”

“是啊！有这么多人，我们肯定不用走了！”

“你们看，咱大魏的兵士多有气势啊！”

在镇口处，陆定襄看到前方出现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一名白袍小将。他身高八尺，体格魁梧，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中庭之上，眉毛如剑，目光如电，鼻梁高耸下廓如钟。他头戴银盔，身披银甲，背上一把青柄宝剑缀饰银光剑首，马鞍之侧挂着一杆清幽龙霆亮银枪。脚蹬银边流云靴，一件墨色回纹裤上绣着银丝凤羽腾。这位小将真是好气概！好风采！他完美诠释了刘翰林诗中所赞的“铮铮傲骨渡寒江，白马银枪夷四方”。

陆定襄急忙迎上前，却意外地发现花小七远远便下了马，小跑着到他面前，恭敬行礼：“花小七见过世叔。”

陆定襄一愣，急忙回礼，口中连称不敢受礼。

“哎呀，花将军，您这是折煞我了。陆某如今是戴罪之身，怎能受您如此大礼？”

花小七闻言露出疑惑之色，抬头看向陆定襄：“世叔，您这是何意？何为戴罪之身？哦，对了，世叔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您提前知道了消息，特意在此等候小七？”

陆定襄听着花小七的话，心中一阵尴尬。他咳嗽了两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难道花将军您不知道吗？”

花小七似乎真的不知情，他皱了皱眉：“世叔，难道是……难道是蛮族人已经退兵了？”

陆定襄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花小七可能是在故意调侃自己。他叹了口气：“唉，花将军，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世叔，您直接叫我小七便是。”花小七打断了陆定襄的话。

“好吧，小七。青襄关……已经失守了。”陆定襄沉重地说出这句话。

“什么？！”花小七大吃一惊，他这才注意到陆定襄身边只有三个人，而且每个人都带着伤。

“怎么会这样？”他震惊地问。

陆定襄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啊。”

接着，他将整个情况详细地告诉了花小七。听完之后，花小七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竟然有这么多我大魏的军士投靠了蛮族！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原本以为剑同关守将汪三祺的叛变只是个例，没想到我的部下中也出现了叛徒。”陆定襄苦涩地说。

“世叔，这不怪您……咦，世叔，有件事不对劲。昨日北伐大军的先锋应该早一日到达青襄关才对，难道世叔您没有看到他们吗？”花小七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

陆定襄心中一动，他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花小七：“难道说，你怀疑……”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走进了镇子。陆定襄低声说：“若不是你提起，我几乎忘记了那只兵马。现在看来，问题很可能就出在昨日的那些援兵身上。”

“可是世叔，那些士兵都是从京都来的，如果他们有问题，为何不在京中就动手呢？”花小七疑惑地问。

陆定襄沉默了片刻，缓缓坐下，沉声道：“你说的没错。如果他们在京中就有异心，完全可以趁机积蓄力量，图谋更大的事情。我原本还在猜测，你为何不派斥候就敢如此行军。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昨日那些援军竟然是先锋军。可是，昨日那些兵卒并没有向我汇报，尤其是没有提及你这支援军。”

花小七也陷入了沉思，他皱着眉说：“难道说，他们被掉包了？”

陆定襄闻言心中一紧，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掉包？除非他们全都被杀了，否则绝不可能。”

“这不可能，”花小七皱眉道，“对方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动手？这一路上，从关内到此地，四周并非荒野，若是有任何异常，必然会留下痕迹。世叔，您也是从关内来的，可有看到什么不寻常之处？”

花小七急忙让人取来地图，指着大青镇的位置道：“世叔请看，我这一路走来，先后经过四关一堡，这四关一堡乃是我大魏天同关前的最后防线。我来时，见巡逻士兵警惕严谨，绝无可能出现这种疏漏。”

陆定襄点头表示理解，他的目光转向地图上的四关两侧，一侧是云州，一侧是晋州，如今晋州已有一半土地落入蛮人手中。

“世叔，您是不是觉得问题出在金讫关外？”花小七问。

陆定襄沉声道：“没错，云州那边我相对放心些。而且，将兵力部署在云州的意义更大，我想蛮人不会那么愚蠢。”

花小七皱眉沉思道：“那么，问题应该出在阳高县或青山县。”

陆定襄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道：“小七，我要给你介绍一位大能。此次我能活着，还有这大青镇的村民能得以存活，全靠他的帮助。”

花小七素来崇拜强者，闻言连忙问道：“哦？世叔，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于是，陆定襄将他们如何溃退至此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花小七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知道陆定襄为人耿直，因触犯龙颜从一品贬为四品守将，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

“世叔，此事当真？”花小七问道。

陆定襄肯定地点头道：“没错，是我亲眼所见。而且，我的性命就是这位夏三哥救下的。”

“夏三哥？为何此人姓三？”花小七疑惑地问。

陆定襄解释道：“其实他姓夏，只是他有个妹妹叫叁三，所以人们习惯称呼他为三哥，镇上的老者也都叫他叁三哥。”

花小七恍然大悟，急切地道：“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世叔，快领我去见见这位……额……夏三哥。”

“当当当”

“请问是哪位？”

“三哥，我是陆定襄。”

吱呀一声，门开了。夏云看着外面的两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花小七将军吧，快请进。”

花小七见夏云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而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这让他颇感意外。

夏云笑着解释道：“花将军到了大青镇的消息我怎会不知。”

花小七没有多想，跟着陆定襄进了屋子。

屋内虽然陈设简单——木凳、木桌、木架、木柜一应俱全，但整洁有序，只是显得有些老旧。

三人坐定后，陆定襄刚要开口，却被夏云打断了：“你们是不是在想那些先锋军的事情？”

花小七惊讶地道：“夏三哥竟然知道？”

夏云叹了口气道：“唉！其实这事情我也有责任，昨天晚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你们到了这里我才想明白。”

陆定襄和花小七闻言都露出凝重的表情，齐声问道：“夏三哥请讲。”

夏云缓缓开口道：“昨日清晨我便遇到了那队兵士，但当时并未多想。后来你们退到此处，我们击败了汪三祺带领的蛮人部队。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又有一队骑兵追来呢？这确实很奇怪。要知道，蛮人虽然生活在草原上，但他们并不是匈奴，并不擅长骑马作战。”

陆定襄和花小七听完夏云的分析后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我始终困惑不解，为何蛮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我看来，陆将军的部队似乎并不足以吸引他们采取如此行动。更何况，汪三祺率领的兵力已经颇为可观，理论上来说，蛮人完全有信心仅凭汪三祺的力量就能消灭陆将军的部队。那么，他们为何还要再派一部分兵力过来呢？”

“或许，他们是为了进攻金讫关做准备，但仅凭这些人，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因此，我最初猜测这些蛮人可能是为了洗劫阳高县而来。然而，今日看到花将军的到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蛮人真正的目标是你。”

“我？”花小七一脸困惑。

夏云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陆定襄手中的地图上，示意他展开。

“花将军，若不是你亲自来到这里，恐怕还不知道青襄关已经失守了吧。”夏云淡然说道，见花小七点头确认，他继续道：“不过，昨日陆将军已经派人前往云州报信，按时间推算，那人应该早于你抵达金讫关。如此一来，此人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陆定襄闻言心中一沉，目光转向地上的地图，指着阳高县道：“这么说来，阳高县已经叛变了？”

夏云没有直接回答陆定襄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大青镇前的道路，问道：“花将军，你为何选择走这条路而不是从阳高县经过云岗官道前往青襄关？是为了避开蛮人的眼线吗？”

花小七点头承认，目光落在地图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三哥的意思是，这些蛮人不仅知道我来了，还准确掌握了我的行军路线，特意在此设伏？”

陆定襄闻言顿时汗流浃背。

然而，夏云却摇了摇头道：“若非汪三祺失利，恐怕昨天的那些蛮族骑兵会在一线天设伏。”

花小七闻言一愣，急忙问道：“三哥知道我要走一线天？”

夏云再次摇头：“若非这些蛮人，我又怎会知晓。”他转向陆定襄道：“陆将军可还记得，后来的那些蛮人是如何来到这大青镇的吗？”

陆定襄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前一批蛮人溃逃，后面的蛮人才会跟过来。以他们的兵力，想要在大路上埋伏你的两万人马显然不切实际。因此，我才推断出你要走一线天。至于你为何选择这条路，恐怕只有你自己和身边的人知道了。”夏云解释道。

花小七闻言已然明白夏云的用意，联想到之前在镇外陆定襄所说的话，他立刻起身道：“三哥，我先出去一下。”

说罢，他转身离去。陆定襄见状也站起身道：“三哥，我也去看看。”

夏云点了点头，待二人离去后，叁三从里屋走出，问道：“哥哥，你想参与大魏的事吗？”

“我从未想过。”夏云回答道，“但我们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昨天蛮人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我很同情大魏国民的遭遇，也很佩服那些为了这片土地献身的人。”

叁三闻言想起昨天那些为了保护大青镇而奋战的士兵们，点了点头道：“哥哥说的没错，那些蛮人叁三不喜欢。”

“哥哥，也不喜欢，非常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