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流年 第二部 尘世风雨(二 力量消长无处不在)

好梦流年 山河女儿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 更新时间:2024-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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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微越长越可爱,松溪供销社肖妹子见了她,老远就笑吟吟地说“我妹妹来了”,几次捉住她手:“叫姐姐咯,叫姐姐我就放你。”肖妹子站在柜台内,喜悦而任性。史微窘得满脸通红,使劲挣脱她的手赶紧跑。可这并不令俏丽的肖妹子气馁,见了史微,她一如既往地多情:“妹妹,这个你拿去,让你干姐姐来付钱。”史微一句话不说,丢了钱扭头就走。

学校老师在意史微,就像对美有感受力的人不自觉地在意一朵刚刚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主任说:“史含华,你又在玩啊?”刘老师说:“史含华,你要学习呢。不学习要不得。”老师去公社大礼堂看电影,史微跟着赵思雯去,也没买票。剪票时工作人员问史微要票,赵志强装着没看见,把头扭向一边;平时拘于言笑的校长却一把拉过史微,把她牵到自己跟前,就像护着自己的孩子。

与池子里娴静的花骨朵不同,史微充满了动感,她把史家村的花样都搬来了。学校附近有个水库,水库周围是山丘、稻田、菜园,她招呼同学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像养金银花一样,她把大把、大把的野菊花养在同学们带菜的空罐头瓶里。不管谁走进宿舍,首先看到的是她摆在桌子上的那一大簇绚丽夺目的花儿。兰兰和赵思雯不理睬史微那套,特别是赵思雯,她说那是无聊、幼稚。和史微做这些事情的是曹园菊和谢一玲。

曹园菊和谢一玲与大家一起住在一间教室做的大宿舍。放学后大家各自归巢,史微和她们又隔了一层。其实史微如一只孤雁,她既没有融合到曹园菊她们当中去,又不能与赵思雯这些父亲是老师的孩子相提并论。老师对肄业班的寄宿生要求不严,她有时去教室和曹园菊一起上自习,有时一个人呆在宿舍。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大家在教室坐不住,都躲入寝室的被窝里看书、说话。史微比先前更形单影只。

这晚史微在床上,与其说是在看书学习,还不如说是在自得其乐地玩耍。爱好绘画的史文远藏有许多素描图片,他外出找副业后,它们都成了史微的心爱之物。她此时就是在摆弄这些玩意儿,照着一张线条简单的图在本子上画。住在木楼那头的项老师上楼叫她:“史含华,你在干吗呢?到我屋里来玩咯,我和你说一件事。”

项老师教史微数学,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史微不敢和她近乎。项老师的房间,史微和兰兰、赵思雯去过几次,都是问题目;史微单独和她在一起,这还是头一次。她的小屋用洁白的画报裱糊,配以雪白的蚊帐,淡雅的被褥,好像纤尘不染的仙子住所。她让史微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当史微不再那么拘束以后,项老师说:“天气冷了,你来和我做伴,给我暖脚,好不好?你不要有顾虑,我和赵老师去说,明天晚上你就和我一起睡。”她察看到史微没有勇气表态,说话的声音更加温和,语气更加轻柔。史微被鼓励,因意外而不好意思低下的头,终于抬起来望着项老师羞涩地笑了。

回到宿舍,史微脑子不停地转:我应该更讲卫生,我应该认真学习。如此打算许久,她怀着美好的向往,甜美而恍惚地进入了梦乡。她好像已经躺在了那间美丽的小屋,自己也变成了纤尘不染的仙子。

第二天很快到来,且又很快过去,史微没有等到项老师的召唤。第三天也没有响动,项老师好像还故意避着她。到星期六她已明白,和老师做伴这件事已经过去。出于自尊,她暗自庆幸没有同别人说过这事。

史微的星期六与众不同。当所有的同学在这一天兴奋而喜悦地准备回家时,史微却在为星期六犹豫。身单力薄的史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得了夜晚恐惧症,她恐惧噩梦难醒、鬼魅缠身的漫漫长夜。

史微住的房子是高大的百年老屋。屋子进深很长,正房与后面的配房已被打通,再则家具简单,所以显得更深。这房子天楼板、地楼板原本整齐、紧凑,但自史文昊有意出售此屋,却不愿卖给史文吉,而要让给史文远之后,这房子的木板才眼见着一块一块地减少。史文吉曾经是一家九口住在此屋,相比之下,史微父女俩就宽敞多了。这两年史文远在外,史微从热闹的学校回来,面对偌大空荡的房屋,没有声音,没有人影,寂静的房子里一切东西都蒙上了灰尘,屋梁上偶尔会有老鼠打架,它们吱吱的叫声冷不丁传来,总让她心惊肉跳。

史微常常梦见鬼怪侵袭自己。史长和说的扼死鬼青面獠牙,产难鬼披头散发,吊死鬼舌长三尺;可史微梦境中的鬼没有半点人的影子,它倒更像一只白山羊,红红的眼睛发射出凶光,一对尖角攻击性极强。有父亲在身边时,史微不会惊慌失措。梦境里,父亲会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急速转动,她会像轮子的叶片在空中迅速飞转,形成一股强大势力,迫使鬼怪无法接近。若父亲不在身边,她独自抗击鬼怪,打不过鬼怪时,就跳跃着一踊一踊地飞到天空中去。但她常有飞不动的时候,她的一只脚陷进了石头缝里,终因力量不济而在惊恐万状中醒来。

除了梦境中的鬼,另有一种无形的鬼怪在史微完全清醒时无法抗拒地侵袭她,那更让她感到恐怖。这种鬼不但无形,而且无声无臭。它来了,施了魔法,她的双脚首先无任何原因地变得麻木、僵硬;她害怕,使劲摆弄、移动,但双脚丝毫动弹不得。心知肚明的她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赶不走压迫在自己身上的魔力。为了保命,她由原先的害怕变成奋力挣扎,然而鬼的魔力也在不断扩大。它那类似麻醉、压迫的力量,从容不迫、不可抗拒地从脚跟移向小腿,迈过她的大腿,覆盖她的身体,淹没她的胸口;似泰山压顶,如洪水齐天,不由分说把她席卷。心里非常亮堂的史微,拼命地、徒劳地蹬啊,推啊,可越是挣扎,那铺天盖地的魔力就越是强大骇人地吞噬她、毁灭她。绝望的史微决定等死,她不想徒劳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作舍命一搏!这时,鬼的魔力突然消失,她麻痹的身体复又有了知觉。这场搏斗过后,小小的史微浑身是汗,疲惫不堪,虚弱得让人疑心她已经不是活物。她凄凄惶惶地裹好被子,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任黑暗包围自己进入惊悸莫名的梦乡。

史微独自在家,常邀玉兰、雷雨儿做伴,如果她们不愿来,她就去央求兰花。可兰花和她一样对她家有鬼深信不疑;因为她年小,不管是谁和她做伴都让她睡里边;而睡在外边注定了也会见鬼。蒋姐和沈姐说那屋里死过好几个人,到处都是阴气,史文吉一家住的时候,也有孩子遇鬼。余婆婆说还有白老鼠纺纺车。史微伙伴都害怕,她们有时愿意陪她,有时又不愿意。史微为了逃避可怕的黑夜常常去亲戚家,这时期去得最多的是赵思雯家。这个星期六,她也是跟在赵志强后面,与赵思雯一起回他们家。

史文远外出,主要是把史微托付给赵志强夫妇。史文远把足够史微花消的费用交给史萸,请她夫妇俩劳心管教史微。

说到赵志强和史萸,就不能不说一说他们那令人眼红的夫妻关系。史萸背着一个大方的小竹背篓,常来学校给丈夫、儿女送自炒的家常菜,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去;赵志强每到星期六回家,星期一早上带着读书的儿女回学校。他们这样你来我往,特别甜蜜。

如果说史微在现实生活中接受过有关夫妻生活的教育,那就是这段时间。一次早晨,史萸大声把她的儿女们喊起来,史微和赵思雯起床,经过史萸睡房时,看到她夫妻还静静地并排睡在一头,淡淡地、悠悠地商量着家事,而七、八岁的小表弟则睡在另一头他们夫妻的脚边。

史微在小表弟这个年龄,也曾有那样的经历。一次是伯娘曹氏娘家侄女来,史有明让床,到史微家睡,史微就被安排与伯伯、伯娘、有志睡,伯娘和有志睡一头,史微和伯伯睡一头。另一次史微去史茱家,她和史茱、表弟三人睡一头,大姑父一人睡一头。

史微唯一看到两个大人并排睡的,只史萸夫妇俩。他们那和气、平静、相安无事的情景,使少不更事的史微心里直犯嘀咕:“两个大人睡一头,不挤啊?晚上不争被子啊?”史微的伙伴说她们姊妹经常为争被子而打架,而招父母的骂。随着这个想法,史萸睡房的一幕,也成为一幅画,储存到史微的记忆库里。

史微去小姑家一切行动向表姐看齐,砍柴、挑水、做饭、洗衣、去菜园等等,她都是和赵思雯一起去做。

赵思雯是一个常在沉思的姑娘。她讲话爱带刺儿,常让史微感到莫明其妙。史微和大家笑的时候,她会皱着眉头走过。赵思雯笑,是感觉事好笑、人好笑,而不是心情高兴。譬如她挖苦史微,史微反应不过来,她“扑哧”一声先笑了。她对兰兰,对其他人都如此。

史萸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主妇。也许因为她长期独自在家担负着她的一群儿女,史微没有看到过她对孩子露出温和的笑脸,她常是一边忙碌,一边分派人或训斥人的模样。但相对于她的儿女,她对史微说话的语气还是比较软和。

然而这天回到她家,史萸故意把赵思雯支出去,叫史微留下。当其他人陆续离开,厨房只剩下她和史微后,她停下手中一切活计,站到史微面前,眼睛死盯着史微,说:“你这日在学堂都做些什么呢?一会儿去这一个老师家,一会儿去那一个老师家,都是学习了?女娃儿莫要封天调日!整天猖猖狂狂地,摆什么风?你不兢兢业业读书,若对得起你爸爸?样子好看,就是要你到处去卖风招摇啊?一个女娃儿读书读不进,但做人要做得正。管他娘把初中读毕业跟你爸爸学个裁缝算了。以后开个裁缝店,坐在荫凉处,嫁个大学生也好让你爸爸老了日子好过。养儿求低亲,养女攀高门。你若是不学好,哪个好人家敢来求你?正正经经做一个好女娃儿,不怕将来人家大学生不求你。你如果这么小小年纪就风来风去,到时候去人家家里,哪个父母看得惯啊?哪个作喜你啊?哪个又敢要你啊?到学堂去兢兢业业,莫要猖头狂势、封天调日!”史萸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灌了铅似的重;像对一个厌恶至极的人,她的脸也阴沉得可怕。这锋利的语气、寒冷的眼睛、阴森的脸孔,史微永世难忘!

史微莫名其妙地被小姑训骂了一顿,开始在心里检讨自己这一周的行为过失。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虽然学习不用功,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儿的事;至于去老师房间,她也从来不是有事无事随便去。她百思不得其解,问赵思雯:“思雯姐,小姑今天骂我,讲我爱去老师家。其实你晓得,我还没有你和兰兰去的多。她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啊?”赵思雯低着头出了一会儿神,她最后皱着眉头,一脸不耐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史微只有犯嘀咕的份了。

回到学校,赵思雯晚上没来睡觉。史微问兰兰,才知道表姐和项老师做伴去了。史微暗自琢磨,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偏生第二天项老师叫住她:“史含华,那天我跟你姑父说叫你做伴,但你姑父笑着讲:‘那叫赵思雯和你做伴不行啊?’这件事,真是对不起啊。”项老师诚挚的歉意反而让史微赧然:“这有什么呢?不要紧的。”但在她小小的心里,算是明白了小姑骂她的用心和目的。

教史微英语的穆竹雅是一位刚刚毕业的女老师。她看到项老师叫赵思雯做伴,心里就痒痒的了。那天放学以后,大家在操场活动,她远远地冲史微叫:“史含华,你过来!”穆竹雅是和项老师在打羽毛球。史微快步走过去,她们都笑意盎然地看着她。还是穆竹雅老师先说话:“史含华,你来和我做伴吧!冬天一个人睡觉真的脚冷呢。”史微所有的功课中就属英语最差。穆竹雅是城里来的老师,时髦的民警蓝套装托着时髦的运动头,里面是时髦的高领红毛线,洋气得让史微从来不敢接近。史微感到为难,心里矛盾极了。她低着头,半晌才说:“你去找刘兰兰吧。我成绩不好,别人会说的。”

穆竹雅把手中的球拍递给项老师,她走近史微,伸出手,一只在后扶着史微的背拍了两拍,一只放在史微胸前,用一点力,说道:“我看你走路总是弓着背,这很不好,久而久之你会变成驼子的。我以前有个同学就像你现在这样走路,难看死了;成型后她想改也改不掉了。凡是人都要长高长大,女孩子都是这样。这是自然现象,有什么怕羞的?”一旁的项老师也在笑着发表意见,她一边示范一边说:“走路的姿势是这样的,看我:挺胸、抬头、目光向前,步伐要矫健。”史微被她们逗笑了。

这两年史微一直猛长,暑假在石阶上人堆里,因难受她说:“我胸膈前痛。”“撞了哪里?”“没有撞。”“哪里痛?”“这里。”她比划说。“痛得厉害吗?”“吗厉害,就是痛。”周姑笑,兰花也跟着笑,余婆婆说:“是要长大了,是开始胀星子了。不要紧,它自个会好。”“胀星子是做吗?”她们都不再搭理她,只管开心地笑。兰花还用手刮鼻子羞她。打那时起她开始弯腰弓背。后来史文远看到笑骂她:“你那是什么样子?像虾弓子一样丑!虾子就是弓着背。”但她不懂父亲说这话的意思。这一次,她彻底明白了。

另外,史微也是这一年夏天开始行经。这是雷雨儿和不计嫌隙的莺子告诉她如何处理。她第一次使用的卫生用品就是在莺子陪伴下买回来的。关照是一种爱,爱是一种恩泽,滋养生命,使人温暖。

在穆竹雅和项老师说说笑笑地鼓励下,史微最后答应和穆竹雅做伴。穆竹雅后来就史微走路姿势又提醒了几次。在她监督下,史微终于改掉驼背的毛病,得以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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