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流年 第六部 友谊与爱情(三二 你打算做个什么人)

好梦流年 山河女儿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 更新时间:2024-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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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你打算做个什么人

书画小组有一男一女两个城里同学,每天下午没有具体课程时,就背着画架去学校的画室,在专业老师的辅导下学习书法和绘画技巧,打算报考专科学校。他们能够根据自身情况进行选择,能够找到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有支持他们的父母,史微很羡慕。

为寻找考大学的切入口,史微也曾想过去学绘画。她看过他们的专长习作,与舒逸云比,不能相提并论。说句不谦虚的话,尽管他们得到了系统训练,史微自信投入地画一副作品,未必会比他们的差。基于这种自我评估,她把想法告诉过秦安之,秦安之没有反应,她怕增加父亲的失望,就打消了与父亲说的念头,让它成了一种纯粹的软弱的倾诉。

史微自认天赋不错,对比生活中得到长辈鼓励的同学,她感触道:“我记得,小时候的我记忆力极强。芝姑每次讲故事,我都能丝毫不差地把它复述一遍,芝姑因此而很喜欢我。但是好景不长,父亲发现我听故事着迷以后就开始反对我往芝姑家跑。事情似乎总是这样,许多父母怕自己的孩子迷恋一事一物,你对他们认定的‘不是正经事情’着迷就是没有出息。初中时醉心于画画,我也没有得到过大人的鼓励和培养。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只不过引导我们的启蒙人没有开阔的眼界认识我们罢了,因此古人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事情才会延续至今。我生性桀骜不驯,有过天不怕、地不怕的童年,但古人说得好,童性若水,抉诸于东,则东流;抉诸于西,则西流。我是与自己的天赋错过了。但愿等到我为人父母的时候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史微不明白,她应该掌握的知识就在她感叹时悄悄地溜了过去。她的学业不就是这样荒芜的吗?

史微得到消息说秦安之把第三期《诗选刊》送来了,但她没有见到。她问了几位可能知情的同学,可没人知道有此事。秦安之是否真的送来了?如果送来了,它去了哪儿呢?这本因她而订的期刊去向在她心里成了谜,一种惆怅萦绕着她整个心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史微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柔和地看着自己,那么从容,那么情不自禁,那么书卷气十足。史微碰到过无数双紧盯自己的眼睛,但没有任何一双眼睛这样柔和,这样从容,这样情不自禁,这样书卷气十足。有时候,史微真渴望那一双眼睛是秦安之的眼睛,但是它不是,史微只好用三、四岁小姑娘的天真和调皮躲过去。史微用这一种方式来应付极有可能即将发生的严重问题,并不感到心虚。史微不觉得自己虚荣心很强,但是,当碰到那种目光以后,史微既可怜自己,又崇拜自己。史微可怜自己是因为自己爱慕的人并没有给予自己这样的目光;史微崇拜自己是因为这道目光来自于一个极其优秀的男孩唐大业。史微有压力,可在这种压力面前,她假装成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让自己显得蒙昧无知,她就用不懂去应答、化解唐大业的目光。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唐大业柔和、专注、坦荡、情不自禁的目光珍藏在了心底;因为她可以把任何人别样的目光不当一回事,她却不能不承认:唐大业的目光犹如阳光、雨露,自己在他的注视下,生命如花,每一瓣都在舒展。这时期,史微感到强烈心疼的是秦安之对自己表现出的故意冷漠。

不知不觉,史微陷入一种嫌恶做任何事情的状态中,即使看小说都不行。她只想呆着漫无目的地遐想。大家都在为星期六的班活动做准备,而她纹丝不动。在子虚乌有的世界里,她一任思想的触角肆意伸展。思绪飘去哪儿,停留在何处,她皆听之任之。可是,当她真的放下所有事情放纵狂想,她又没有什么畅想深思的具体对象。这时,她特别渴望干事,渴望和大家一起学习。这种反复无常的情绪,她无可奈何,长叹自己成了一头不可理喻的怪物!星期六班活动,她应邀朗诵诗歌,选读了抗战著名诗人高兰的《哭亡女苏菲》。这首诗比较长,冉老师在她专注于朗诵的时候走到她背后,看她还剩多少行没读完。冉老师这个动作,让许多同学发笑。史微察觉之后,心里产生一丝不适,但还是把诗读完了。令史微感到意外的是,事后许多同学认为老师不该这样做。班活动很成功,同学们很开心,而她依然郁郁不乐。

就当史微这样耗费她的光阴时,她的口袋也空了。她不但用尽了包括饭票和菜票在内的每一分钱,而且开始借债。星期天,她坐在教室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父亲像别人父母一样,出现在教室外的窗户口。她立时松了一口气。

史微拿了要复习的课本和日记,与父亲一起去姑母家。父亲挎着白色帆布包,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史微想偷懒,就把本书与日记塞了进去,打算到了姑母家再拿出来。路上,她遇到一位预考上线,返校后还没有碰过面的同学,就和她搭拉上了话头。见女儿和别人说话,史文远先走了。

史微和同学分开之后,猛然意识到日记本正处于极不安全的状态,不禁惶惶不安起来:“爸爸一定闲下来了,他会不会发现我的日记?会不会翻看?”史微忧心忡忡,但什么补救办法都没有了,于是只好安慰自己:“也好,详细地了解我之所想,我之所行,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以后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省得我向他解释。毕竟是自己爸爸,至多又挨一顿臭骂,别出声就是。”

史微匆匆赶到姑母家,进门就发现,那本嫩绿色封面的精美日记,正乖乖地呆在父亲颤抖着的双手里。“日记本啊日记本,你为什么不说话?惹我父亲痛心、难受,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难道你的主人我真的理亏了吗?”看着痛心到了极点的父亲,史微为搪塞而准备的笑脸消失了。她想起面对数学老师时的那种心态,再次悟出:“在真正严肃的问题上,在真正认真负责的人面前,为了敷衍了事而生出的笑脸,不仅起不了作用,而且是一种可恶的表现。它恰恰说明你心虚、理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史微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坐这儿来。”史文远指着身旁的一张凳子沉痛地说。史微顺从地坐下。

“微儿啊,爸爸来问你,你将来究竟打算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这样的问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对父亲许下过认真读书的诺言,如今辜负了父亲的信任,也辜负了父亲全部的愿望。她只能任凭良心谴责,默默地听父亲训诲。

“爸爸并不是一个野蛮无理的人。道理都讲给你听了。你想想,别人谈恋爱管你什么事?别人无组织无纪律管你什么事?别人不把老师和同学放在眼里管你什么事?别人父母怎么样又管你什么事?你把这些记在日记本上,你的日记本就是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啊?爸爸和你说了,人的精力有限。你想想,一天十二个小时,吃三餐饭一个多小时,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写一遍日记一个小时,写一首诗又一、两个小时,你还要看大本大本的小说,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你哪里来时间学习?我问你,你哪里来时间学习?你还有精力学习吗?何况,你还小,你现在还没有本事管住那些事情!”

史文远搭着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因为痛心、失望、焦急、无奈,气出得很粗,干瘪的肚皮也随着一起一伏。史微无比的内疚,她的心也被一点、一点地蚕食着。

“不是爸爸要你终止记日记。你看,你都记了些什么内容?这些事情都不分你的心吗?你想想,爸爸在哪一件事情上不支持你?爸爸知道你不愿做一个无用的人,但凡事都要有基础。你知道爸爸会拉二胡,爱拉二胡,但爸爸会一下子成为一个全国有名的二胡能手吗?你现在成绩那么差,作文水平也差得要死,整天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将来连一碗饭都吃不上,明儿回到家里来跟我种田了,你还管什么?还有什么事情轮到你去管?你现在的理想不是空想吗?你想想吧,你自己想想。”

史微知道父亲的话有着不可辩驳的说服力,知道父亲是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他有别于史家村的父老乡亲,他历尽了生活中的苦难和不幸,虽然有他做人的缺点,但在对待自己教育的问题上,他的观点正确,想法成熟。但是,史微无法放弃理想境界的诱惑,总觉得如果每一个人都对苦难和不幸以及那些虚假的丑恶的事情熟视无睹,那么就没有真实意义上的幸福和美好。她当然也感受到了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因此才有无尽的苦恼和烦躁。现在面对因为自己而气急生悲、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父亲,她能为自己不稂不莠的表现辩解什么?还有必要像复学前那样去向父亲下保证吗?她自己都无法满意自己,她还能虚伪地、自不量力地保证什么?父亲没有当着姑母的面说穿自己的真正不是之处,她已觉万幸,她还能说什么?

“不是爸爸爱唠唠叨叨,爸爸没有办法。我不讲你,又有谁来讲你呢?别人有娘教育,你娘丢下我们不要了,她还来教导你吗?整天想这想那,得了神经衰弱症,休学一期,你还不知事。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你管不了,你总是答应‘好好好’,你自己问一问你自己,你到底‘好’了吗?人说‘女大十八变,会变变根线,不会变变一块布片’。变一根线呢,别人把它织在锦缎上;一块破布片,不是洗碗抹桌子,就是让人垫在屁股底下,人家喜欢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要眼盯着我,农村的事实就是这样。”

史文远说到这里,父女俩又发生了冲突。史微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父亲这种腔调。尽管她明白这是自己的差劲逼着父亲说出这些,尽管父亲说这一切毫无恶意,尽管这确实是农村妇女的真实状况,史微还是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极大侮辱。处于幻想中的史微在憧憬着无限美好的爱情,而史文远立时把她推到这样不堪的现实面前,她怎么接受?史微毫不示弱地盯着父亲,气恼使她不顾尊长,她又开始顶起嘴来。史文远是现实的。史文远能够想到的就是,如果女儿不认真学习,将来考不上大学,回到农村嫁一个人,就只能依附别人吃饭,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那么,自己这个没有其他孩子可以依靠的老头,也就只能跟着吃一碗下贱饭,天天遭人白眼。史微是理想的。史微憧憬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有遭一日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实现自己生命的价值,成就自己生命的辉煌。史微岂能容忍自己是一根线,或者是一块布片?如果她真要作为一根线,或者一块布片而依附男性,在她,男性是可以革新掉的。因此,当父亲逼问她,如果她考不起学校,将来依靠什么赡养他时,她就抢嘴道:“那您就等着饿死、病死!”

争论到此嘎然而止。史文远痛心到了极点,也无奈到了极点!史微一点儿都不比父亲好受。她认为是父亲逼她这样抢白他,但她还是意识到不应该如此伤害父亲。然而话已出口,后悔来不及了。史微闭上了嘴巴。多年以来都是这样,当父女俩说不到一块儿去的时候,也只有让沉默和时间来修复一切。好在父亲是自己的,女儿是亲生的,争吵过后,这种血肉相连的关系依然牢固不变。

史文远在未来的问题上多说了女儿几句,他也是因为深有感触。史茱、史萸还是在三月份就为他物色好了一个女人,但他当时婉言拒绝了。那个女人丈夫病死,带着两个儿子不好过日子,就想找个男人依靠。史茱、史萸听到这个消息,又打听到她还年轻,三十岁不到,还能生育,对比惹出荒唐闲话的燕姑,认为这个新寡的女人无论从那一方面讲都更适合史文远,于是起心把她变成自己的弟媳。史文远这次端午回来,她们又旧话重提。他禁不住两位姐姐的极力劝诱,答应和那女人见一面,因此在辰阳多逗留了几日。五月半,在媒人安排下,她和那个年轻女人订婚了。史文远最终决定娶亲,是不是对女儿史微失望,愁老来生活无靠,才赶紧缔造新希望?

因为父亲和那个女人订婚的地点定在辰阳大姑家,所以史微也被叫去吃了饭,见了面。

父亲走后,史微认真学习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史微因为认真紧张地学习而变得信心百倍。史微对芳韵说:“我期考要打一个大胜仗!起码,我不会让自己的名次再往后退!”但是一个星期后,史微故态复萌。她倒不是忘了父亲的训导;相反,史文远的话犹如碑文,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底;又如炉火,时刻在炙烤她,使她受着煎熬的心再受一份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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