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神魔柯某无敌于世 第十五章 死亡是远航，死神是船长

在浩瀚星图孜孜不倦的引导下，西拉奈驾驶舶船跃迁过无数个时空裂缝，终于到达此次出行的目的地，西拉奈将舶船停靠在歧星星系的一个小角落。

“奇怪，这地儿是低维的柯塞荷斯之眼，分明是某人的试验场囚笼，粗制滥造的低劣产物。怎么会有相应对等的灵魂需要我特地前来做接引向导呢？”

西拉奈大为不解，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在无数时空的不断跃迁航行中，出于孤独、无聊，或者说寂寞无趣，为了消遣，自言自语是西拉奈染上的唯一一个坏习惯。

“难道诗人搞错了？不，不对，不可能，死亡是明智的。我先接近这片星系的主星，方便探查得仔细些。”

西拉奈从甲板一直走到向下的阶梯，漂浮在歧星上方。

他看到歧星的外围多了一层无序的结界，灰黑色的浓雾包裹了整颗星球。

西拉奈微微皱眉，心想：

“混乱和不规则的气息。”

西拉奈挥挥手，将停靠在一旁角落里的舶船，变成了一幅单片眼镜。

他把单片眼镜夹在鼻子上，歧星上大大小小的重要历史事件，变成了信息，流淌在西拉奈的脑海中。

他将时间拨回到死亡前几分钟，歧星的地表陡然陷落，无数的畸形怪物从地心飞出，彷佛它们才是歧星的原住民。

“混乱的眷属？有心人在蓄意谋杀这颗可怜的星球。”

在看到无数畸形怪物时，西拉奈明白了事情原委。

他将时间拨回到北冥门启的前一天。

歧星北方，今年冬天是罕见的干冬，但是就算没有下雪，北国大风的寒冷，依旧是不饶人。

虽是正午，街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多数人都畏惧寒冷而不愿意出门。

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特万·杨躺在酒吧后巷的垃圾桶附近，翻找着今天的食物。

在实现星际跃迁技术的歧星，很多人早已搬离母星的如今，不存在资源不够余下仍留在母星生活的人用的情况，特万·杨是个异类。

八年前，他的妻儿丧生在太空航难中，他却从航难中得以死里逃生。

他本想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特万·杨低估了妻子与儿子在他生命中的重要程度，低估了他对妻儿深沉的爱意。

等到真正失去妻儿，特万·杨才知道她们对自己来说到底有多不可或缺。

他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去做，又不愿意轻易向世界告别。他时常对着天空，对着根本不存在的神明，破口大骂，直到骂到声嘶力竭，嗓子痛到好几天都不能开口说话。

他痛恨、诅咒该死的上天，同时内心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能自杀，否则就是对该死的命运，做出了最屈辱的妥协。

他开始酗酒，终日浑浑噩噩，从未有过真正的清醒，他试图用酒精麻木自己，不让自己想到惨死的妻儿。

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生活，走到哪算到哪，只要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就行。

今天特万·杨算是幸运，他在垃圾桶中找到喝了一半的酒。

他视若珍宝地拿起酒瓶，咕咕地灌了一大口。

酒劲很猛，很快发挥作用，特万·杨感到醉意涌了上来，他举起剩下的酒，想要喝完，突然从瓶口向下，看到了酒瓶杯壁的气泡，在无数气泡里，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情形。

他，妻子和儿子的脸，以一种极度扭曲的诡异，从无数气泡里对着自己开怀大笑，他瞬间被吓得酒醒了一半。

他怀疑是自己神志不清，看错了。

他闭上了视力有些模糊的左眼，用视力顶好的右眼，顺着纤细的瓶口，向下看去，只剩下他自己的脸，换了一种笑法，从无数个气泡里看着自己。

他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脱手把酒瓶摔到了特殊材质制成的垃圾桶表面，出乎意料，酒瓶完好如初，没有一丁点损伤。

在酒瓶旁边蜷缩了一会的特万·杨，没有等到任何意外的发生。

好奇心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他捡回酒瓶，看着光滑的瓶身，感到有一种独特且摄人心魄的美感。

他想到最开始看到的妻儿，忍不住又顺着瓶口，看那些因为晃动瓶身，而起起伏伏的无数气泡。

他看到了微笑着的妻儿，彷佛就陪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去。

他开始发狂似的，想要把手伸进纤细的瓶口，他想要真真切切地触摸气泡上的妻儿，诡异的是，他的手臂，整个儿伸进了根本不可能容纳他手掌的酒瓶里，他于是把整个身体送了进去。

画面戛然而止，北冥中央的死亡感召阻断了西拉奈继续向下看的意愿。

“看来，这些混乱眷属的到来，与这失意的特万·杨脱不了干系了。这手段，确实是混乱常用的。”

随后，他看了一眼散发着死亡感召的北冥中央，当即一跃而下，他要去看看是什么灵魂的力量，能在低维星球召唤地狱，同时又能阻止自己探查这颗星球，他坠入了北冥中央。

万朝阳感到白色温暖的光将自己从低处抬起，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像个新生儿初见世界似的，用惊奇的目光开始了醒来的第一眼。

无垠的空间被白色的雪覆盖，但万朝阳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头顶无数星星在闪耀，似乎在眨着眼睛，注视着他。

“奇怪的错觉，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万朝阳暗想，他的理智久违地回归。他看到远处一位在头顶星海中航行的大船，停靠在某颗星上，船上的人由远及近，慢慢地走到他眼前，他揉了揉双眼，以为自己已经上了天堂，对面的人微笑着开口。

“死亡是远航，死神是船长。游离在外的灵魂，随我引导，一同航行到赐福的地狱吧。”

西拉奈以优良的职业操守与素养，重复着定场诗般的开场白，这是诗人为每位死神定下的规矩。

西拉奈打量着万朝阳的灵魂。

“倒是有光芒的，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是低维度不太精良的产物啊。”

万朝阳看到对面的死神船长在低头深思，一阵风吹歪了雪花飘落的方向，心脏在隐隐作痛，灼热的感觉在胸口熊熊燃烧，他摸了摸胸口，父母留下的那本书掉在了手中，空白的书页的封面，若隐若现着神秘的文字与图景。

“果然是在做梦吧，死了之后，何至于带着人间的物品呢，不过我又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我又怎么敢确信呢。”

万朝阳长呼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打断了西拉奈的思绪。

“喂，死神船长，这东西不会是我的死亡证明书吧？你要不要帮我看看上面写没写，我这一生做过哪些好事坏事？看看是不是事无巨细，记载了我的一生。”

他将书页举过头顶，故意开着玩笑。

西拉奈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一眼看到了空白书页，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在我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低维的灵魂，能够携带除自己以外的任何物品进来吗？高维灵魂恐怕都不见得行吧？西拉奈，这完全不可能。”

西拉奈自言自语地叫出了声，他走近万朝阳，试探性地询问：

“旅人，能将你手中的空白书页，让我看看吗？”

万朝阳看到疑似梦中的死神，过分慎重的请求，不免觉得十分好笑，于是爽快地将空白书页递给了西拉奈。

西拉奈接过空白书页，将书页整个儿翻转过来，两面看到的都只是一片空白，西拉奈再三用自己的力量尝试，想从书页中读取到信息，结果如石沉大海般，始终无果。

他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开始念诵诗人创作的诗词，暂时借来了死亡的部分权柄，他锲而不舍地再度尝试。

万朝阳看到耀眼但不刺激的光从西拉奈利用死亡权柄传入力量的书页中四散开来，瞬间，万朝阳置身于无边无际无垠的黑暗，黑暗像个巨大的蛋，一位长着柯维庸面貌的巨人在黑暗中生长，直到他赤手空拳，分开了黑暗上下，重的物质被踩在脚下，轻的物质升到头顶，从此便有了天空和大地。

柯维庸隔着无限的宇宙，看了万朝阳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着无尽与永恒的希望，白雪覆盖的白色世界开始震动。

西拉奈近乎呆滞地看着出现了金色文字与图像的书页，回到了万朝阳身上，进入了万朝阳灵魂的心脏。

在柯维庸望向万朝阳的那一刻，西拉奈感受到令人窒息，前所未有的高维度力量的打量，他惊呼一声：

“不！”

由死亡构筑的白色世界在逐渐融化，死神船长西拉奈在歧星的意识被驱逐。

地狱世界，西拉奈缓缓睁开眼，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他看向王座上挺直身子的诗人，茫然地四下张望。

“您刚说下一个任务是？”

“哦，看这儿，西拉奈。”

诗人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多么美丽的精灵世界，去这儿引导一位老迈精灵的亡魂吧。”

诗人的手指指向了本应属于歧星星系坐标，如今被改变为精灵世界坐标的巨大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