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三

跳舞着的流水呀，在你途中的泥沙，要求你的歌声，你的流动呢。你肯挟瘸足的泥沙而俱下么？

——泰戈尔

叶松文把第二天的路线流程仔细告诉徐小兰，然后给母子二人安排好住宿，就回家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徐小兰母子就来到了医院，徐小兰还是弄了好久才把手续办齐。

这次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说话的声音也是甜美可爱的；她仔细地问着叶展飞相关的情况，这次叶展文没有抗拒，很配合医生的问诊和检查；最后她对着叶展文说：“你不要有太多心里负担，李教授在这方面是权威，她亲自给你会亲自给你动手术的。”叶展飞听到这，神色舒展了许多，他竟然笑了“多谢唐医生，我一定尽力配合”

徐小兰放下一部分心中的担忧，她跟着唐医生走到病房外面，用请求的口吻对她说：“等会麻烦唐医生再同叶展飞说说，我早就让他来治了，他就是不肯听，才把病拖到这么严重；他不听我的，但是他愿意听医生的”

“好的，阿姨，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等会我会来和你们谈手术的相关事情，我会和他再强调一下。”面对一个这个母亲，唐医生的心中满是不忍。

手术过程大概是两个小时。母子二人都在默默期待明天揭开纱布的那一刻，他们甚至可以肯定：等到明天，叶展飞就可以重见光明；到了晚上8点左右，唐医生竟然来到病房查看了一下叶展飞的情况，她明显刚刚下了手术，满脸的疲惫；但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甜美，充满着希望。旁边病床的病友们纷纷赞叹：“这个医生真的是人美心善，还很负责任”。

这一夜徐小兰母子二人都没怎么入睡，他们就像是沙漠里迷途很久的两个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绿洲，这让他们满心欢喜，只想马上到达那绿洲；同时他们心中的隐藏着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担忧：他们所看到的绿洲也可能是海市蜃楼。

翌日，唐医生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她郑重地拆开叶展飞的纱布，然后关切地问道：“怎么问，看的见吗？”徐小兰屏住呼吸。叶展飞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他隐隐约约地看到眼前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再次眨眨眼睛，可即使他在努力也看不到太多的细节。看着叶展飞有些失落的表情，徐小兰的心又沉到了更深的深处。

“不要灰心，视力应该还会好些；手术是很成功了，只是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徐小兰木讷地点点头，她知道唐医生是为了宽慰他们：“谢谢，至少现在能看见些影子，比前两天强些”

李教授查完房后，她觉得手术和预期差不多，告诉叶展飞回去好好养着，看视力还能不能再强点。然后和唐医生交代叶展飞今天可以办出院。

徐小兰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不过至少自己已经尽力了，医生也尽力了。走的时候徐小兰哀求唐医生把她的电话号码给自己，她怕万一病情有什么变化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唐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电话号码给了她。一个年轻的医生总归有太多的不忍，何况是一个一直被宠爱着的小女孩，她心中充满着悲悯，她时刻记着自己学医的初衷：悬壶济世，拯溺苍生。

秋天越来越深了，树上的叶子应该已经黄遍；叶展飞坐在窗前，他的生命力也一天比一天虚弱；自从一个月之前从省里面回来，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他不再乱发脾气，甚至不再说话，他就如同行尸走肉般任凭徐小兰摆弄。慢慢地他连走路上厕所的力气都没了，徐小兰哀求他说说话，让他骂骂自己也是好的；可叶展飞没有只言片语；就像是他父亲死前的那段时间。

徐小兰心里越来越慌，他求遍了村里面所有说得上话的人，她甚至打电话给他的同学师长，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叶展飞无论谁和他说话都不搭话。大家都说叶展飞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罢。

徐小兰在无尽的恐惧中，她想到了唐医生，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医生；中午她给叶展飞送饭的时候；特意拨通了唐医生的电话，开了免提；她不知道唐医生是不是在忙？会不会解电话？嘟了几声后，接话通了；“喂，请问是谁？”电话里面传来了唐医生的声音。

“唐医生，您好，我是叶展飞的妈妈，打扰您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叶展飞的表情，只见他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

“哦，是叶展飞，怎么样？眼睛好一些了吗？有没有复查？”没料到唐医生竟然还记得这么一个病人。

“眼睛还是差不多，我们想来复查一下，又怕挂不到号”

“没关系，李教授没周三全天门诊，你们上午早点来，给你们加个号；好了，我要上手术了，再见。”唐医生挂了电话；徐小兰仿佛从叶展飞的表情中看到了渴望；像是一棵枯树上长了一片嫩芽，让人看到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