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一生 第八十八章 307寝室（7）

从这以后，蒋志威的思维好像被焊住了，头脑里萦绕的只有一个问题，晚上看电视他不知道演的是啥节目，点名时答完“到”就马上走神，睡觉时特务强给他铺好被褥他就躺下，眼睛全是睁到自动闭合才睡过去。

他考虑的是自己该怎么办？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刑度日吗？那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要知道自己可是被冤枉的啊！这样的人生和绞肉机绞过的碎肉有啥区别？

集训队的改造生活是紧张又有压力的，除了他蒋志威，其他新犯每天都有生产任务，纸盒叠少了是要罚站的。而且不光体力劳动，还有学习任务，《弟子规》是基础学科，新犯们在看守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构不成压力。还有一个学科，《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俗称三十八条，是一篇一千八百字的条款细则，要求每个人都要在一周之内熟记会背，背不下来是不让睡觉的。每天队列训练也是具有一定强度的体能作业，累得人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直缓不过乏，而且动作不合格还要单独训练，挨累又出丑。所有这一切的表现成绩，都会经过严格的考核并装进卷宗，甚至与日后的减刑和假释都息息相关，任何人都马虎不得。但这一切，蒋志威都没过关。原因很简单，无论在狱警眼里，还是在杂工眼里，他都是一位特殊人物。在这个社会里，“特殊”一词是抽象存在的，往往人们用特殊去形容或说明一件事物时，就已经默认了它的与众不同。

其他违规犯错、各项考核不过关的新犯挨骂受罚时，蒋志威都理所当然地在旁观望。甚至，杂工班长老苏用以进为退的方式向他示好时，他都漠然地答非所问。搞得狱警和杂工都私下给他下了个定义：这个富二代有点不太正常，他们家又那么有势力，咱们谁都别惹他，只要他不刻意违反监规监纪、只要他凡事做的别太出格，咱们就当没看见。反正他的东西咱不敢要，他的购物卡咱也不敢花，三个月一满，他就“撒呦那拉”了。

按理来说，集训队里条件好的犯人多了，这些杂工从集训犯人身上揩油“勒卡”是司空见惯的事，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在蒋志威身上动心思的。这中间不排除各级领导干部的警示，但最重要的还是杂工们都不傻，有句话说得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蒋志威哪怕是身陷在淤泥里，但他仍然是一条不可否认的鲸鱼啊！谁敢打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主意呢？

于是，他在入监半个月后就惹出了笑话。这天是集训监区购物日，新犯们在狱警和杂工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去狱政超市购物。别人都是谨之又谨，慎之又慎地选购急需的物品，他可倒好，指挥特务强推着购物车一通猛捡，扬言要把特务强从头到脚全换新的。零食、饮料捡得更多，一辆购物车装不下，他就又推了一辆，疯狂捡货。其他犯人和狱警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这个大名鼎鼎的豪门公子要干嘛？

等到刷卡时，售货员一清点，他的两辆车总共捡了两千多元钱的货物，售货员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刷多少人的卡啊？”

蒋志威愣了一下，更不解地回答：“我一个人的卡呀！”

“一个人？你是什么处遇？”售货员有点发蒙地看了看他的红马甲。

“处遇？我是集训队的，一级严管啊！”蒋志威抖了一下红马甲的衣角。

“那就得麻烦你把这两车货退回去，再摆到货架上，捡两样急着用的东西留着，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元钱。”售货员讥笑着说。一旁看热闹的狱警和犯人可捡到了一个发泄仇富心理的机会，脸上都发神经似的笑上几下，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笑，是那种下流、龌蹉又幸灾乐祸的贱笑。

“什么？”蒋志威大表震惊，他哪里知道，监狱某些方面比看守所还严格，服刑人员的消费是受限制的，不是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而是根据你的等级处遇而定。处遇分好几个等级，严管、普管、宽管等，比如你的处遇是宽管，每个月的劳务费可以赚到五六百元，（近两年法制健全，监狱是发劳务费的。）你的月消费额就允许达到这个数目。换言之，像蒋志威这样的新犯，处遇都是一级严管，最高消费额才一百二十元。而且监狱规定，亲属给服刑人员存生活费每次不能超过两千元，就算家人投机取巧，把一万元钱分成五份存进你的购物卡，那也是徒劳的，你也花不出去，还不如存在银行赚点利息呢！

最后，蒋志威和特务强每人手里只拎了几袋零食和几瓶饮料回来，搞得大家都把这事当笑谈。

由此，蒋志威突然意识到一个万分重要的问题，监狱这地方的制度太坑富二代了，让你有钱也花不出去。这无疑是对富豪们最为绝决的打击啊！好比把航空母舰搁在了沙漠上，再强大的威力都让你变成一堆废铁。

最后，还是一个想攀龙附凤的杂工为他出了个好主意，给了他一个三十人的名单，让他打亲情电话时告诉家人，往这三十人名下各存两千元钱，这样他就可以用“一人花一半”的方式，利用别人帮他购物了。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这样，蒋志威又比别人富裕起来，零食、饮料、档次稍高一点的洗漱用品应有尽有。不光特务强这个私人勤务员对“老板”心满意足，同时，也结交下了几个有烟抽的杂工。

监狱的绝大多数地点都是禁烟的，车间厂房禁烟、寝室监舍禁烟、室外也禁烟，这个规定人人都得遵守，连狱警也不例外。但烟瘾又是*瘾的一种，想戒掉太不容易，那得多心狠的人才能做到啊！于是，走私香烟和提供吸烟场所就成了比法外贩*都盈利的买卖。

班长老苏自然是几个有烟抽的杂工之一，他在集训监区二中队可是有着相当的权威，除了中队长、指导员之外，就是他说了算。因为普通狱警只负责看守和自己那一块的业务，基本不“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