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一生 第八十三章 307寝室（2）

按照狱警指令，新犯们报数依次进入角门。抬头一望，这才是真正的狱园。三排整齐的四层楼舍矗立在大院中心，每排四栋楼，建筑样式素洁平整，方方正正。每栋楼之间都隔着配有绿化带的甬道，又独立围成带有铁网护栏的小院，搭眼一看，就是规矩井然的所在。更让人不敢造次的是明亮玻璃窗外侧的那道铁窗栏，它明晃晃地告诉人们，这是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方，到这里了，你仰望的天空都是被切割成块的豆腐蓝……

集训监区在第三排监舍楼的最后一栋，从外观上看，与其他监舍楼没什么两样，都是方形院子中央的一座灰色楼舍。但是，路过其他院子时，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服刑人员或散步、或打球、或谈笑，除了身上的“斑马杠”囚服诠释了他们的身份，其他方面一派和谐，丝毫看不出紧张。但集训监区的院子却自带一种特殊的压抑感，院落冷清，一个犯人都没有，唯一活动的，只有铁网护栏边晾衣架上飘摆的红色马甲和晾晒的囚服。

一行人来到楼门前，看到台阶两侧花盆里的小花朵倒是开得挺鲜艳，水灵灵的，花姿招展……

还没来得及挪开眼睛，就被一声断喝震得一惊：“都站好啦！报数进门！”

一位肩扛两杠两星的警官话音刚落，几个穿着半截袖囚服的犯人就从他后面闪出来，个个虎视眈眈，一脸的阴沉。

蒋志威走在最后，双手拎着特务强和自己的包，与前面八个连背带扛的新犯相比，不但轻手利脚，而且气质不俗，任谁搭眼一看，都知道他是有“来头”的家伙。

自信总是在同类的面前才能爆发出勃勃生机，看到有犯人出现，蒋志威从小就融入血液的优越感在这一刹那又复活了，他拱足底气，逐一与那几个犯人碰了碰眼神，他知道这几个犯人都是管事儿的，从今以后，自己与他们接触的几率最大。所以，自己的第一个眼神非常重要，它代表一个男人在群体里面的“成色”。

结果眼神一对，他发现这几个犯人的眼里全是漠视，甚至可以理解为敌意，根本没把自己当盘菜。

果不其然，上到二楼门口，几名狱警理都没理他们，径直进了另一侧的管教办公室，剩下的程序全由管事儿的犯人打理。一个头发掉了大半的中年犯人从管教办公室出来，声似洪钟地说道：“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到大厅，然后洗澡，整干净之后再登记，别他妈从看守所带来虱子。”说完，眼神挨个在新犯们的脸上扫了一遍。这道目光好像激光，扫到脸上有炙烫的感觉。其他新犯都低下头，只有蒋志威面无惧色地冷眼迎敌。

“哟!还来一位大神！”中年犯人的目光在蒋志威脸上多停了几秒钟。

蒋志威没有接话，在他心中，只要自己过了死刑那道硬坎，剩下的都不足为惧，因为有人群的地方，自己就是“大哥”。

不过，他忽略了一点，即使想当大哥，也得有一个让别人认识你这位大哥的过程啊！看着同来新犯们向自己投来类似小鸡仔寻求老母鸡庇护的眼神，他不假思索地问对面的犯人：“我家人还在外面等着接见，麻烦你给我通报一声呗？”

“什么？想接见？”没等面前的犯人开口，已经转身欲走的中年犯人回身反问，眼神中夹着一抹讥笑。

蒋志威有些不高兴了，毫无惧意地对视着中年人的眼睛，微皱眉头，说道：“对！进监狱大门时，我家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中年犯人似乎接受不了这种挑衅，双手插着裤兜，向蒋志威跨近一步，冷笑着说：“你以为这是家呢？请你先明确自己的身份，不管你什么来头儿，到这里都是服刑人员。说白了，就是劳改犯子！有钱有势的犯人多了！谁家没点小关系？但是，我告诉你，关系不是特权！你来服刑的不是旧时代的劳改队，而是2014年的法制监狱。这里没有特殊人群，统统得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如果允许你接见的话，政府干部会通知你的！别废话，洗澡换衣服，就是接见也不能穿便服去吧！”

中年犯人说完，转身就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蒋志威才有所反应。他没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犯人竟然口才了得，说得自己无言以对。正不知怎么收场，另一个稍年轻的犯人开始发号施令：“你们把东西都放在大厅，一会儿队长要例行检查。如果身上有违禁品，比如手机、现金、银行卡、铁器，火机之类的，现在就交出来，否则搜出来算你违纪。”

这时，有一个二进宫的新犯说道：“还能有啥？进大门时都搜完了，别说火机，连从看守所带来的几根烟都没收了！”

“那就好，放下东西，脱光你们身上所有的衣服，去水房洗澡。”

现场没有警察，显然，这些程序就是这几个管事儿犯人的工作。新犯们把东西都放在监门左侧大约三十几平米的方厅里，然后开始脱衣服。

蒋志威一边褪衣衫一边合计：看来，监狱这地方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好对付，妈妈和凤姐他们都等在外面，难道这里的关系没铺设好？犹豫间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小裤，正要接着脱，从管教办公室出来一名年轻狱警，一边往大厅走一边接听警务通电话，口中回复道：“是，是，我马上带过去！”

放下警务通，年轻的狱警走到新犯面前，严肃地问道：“你们谁是蒋志威？”其实他的眼睛就看着蒋志威。

“我是。”蒋志威回答。

年轻狱警从上到下又打量他几眼，面色威严地说道：“记住了，以后跟政府干部说话，要先报告！”

“是，报告！”蒋志威听话地并了并腿，做出立正的姿势。

“先找一套囚服和马甲给他穿上，我带他去接见。”年轻狱警冲一个管事儿的犯人说。

“是！”管事儿犯人转身来到大厅角落，从一个大纸箱里翻出一套崭新的囚服，又顺手拿了一件红色马甲递给蒋志威，说道：“一号囚服是最大的了，应该能穿。先试试，不行再换。”

说完，他又对其他几个新犯说：“你们别愣着，报数进监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