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一生 第七十一章 光头世界（28）

恐惧的日子跟死亡相比，也是美好的。蒋志威每吃一口东西，每喝一口水，甚至每呼吸一口空气，他都十分珍惜，都在用临死前的不舍妄自地品尝。同时，他在内心深处强迫自己加紧训练死亡保健靠，满脑子都是玄幻书中云山雾罩的仙境，有了这种美妙幻想，死亡的可怕便会缓解许多。他必须这样蛊惑自己，因为死亡随时会突然造访，也许就在下一个清晨。

于是，每天早起，他都将自己本就光滑的下巴又用胡夹清理一遍，洗漱完毕，抚弄一番刚冒锥儿的寸头，照照镜子，将外表保持到最佳状态，准备迎接死亡的来临。

时局已经紧迫到眉心了，每天早饭车推到了监门口，他才结束了当天的恐惧，抓紧享受这无比珍贵的一天，把恐惧推延到下一个清晨。

转眼一周过去了，别人的生命论年，他的生命已经论秒了，孟管教来监舍提人的次数越来越少，似乎是因为没给他带来消息而内疚。

这天上午，孟管教刚夹着工作日志从监门前溜过，一个协警就在门口喊：“蒋志威，律师会见。”

虽然过了该死的清晨，但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蒋志威仍然心惊肉跳了一下，幸亏听清了是律师会见，否则那不争气的后脖颈又要冒凉风了，他赶紧大声回答：“到！”

然后，他扫了大家一眼，好几个受他恩惠的光头都不自觉地拍了拍*脯。

一边跟着协警往会见室走，他一边合计：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律师会见呢？再出来应该是家人临行前见最后一面啊？什么情况？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再怎么疑惑，他都没敢往好处想，直到看见张淼律师那张清秀谦和的脸，他也没敢有半点好的奢望。

“你好吗？”张淼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仿佛后悔自己这个不合适的问候。

蒋志威苦涩地一皱眉，尽量表现玩世不恭，“好好等死呗！呵呵”

“孔律师知道你不愿意见他，所以他就没来。”

“他来一回我难受一回，尽带来我父母为我痛苦的消息。唉！没那个必要。”蒋志威讪笑一下。

“是啊！你爸妈都老了好多……哦！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今天我来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先看看这个。”

张淼边说边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蒋志威。

“哦，是欧阳小姐写的吧？”蒋志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从容地抠开封口的胶条。

“嗯。”张淼律师低头整理着文件夹。

抽出信笺，一股淡淡的芳香溢了出来，很好闻。内容如下：蒋志威：

王涛口述的现场实况，与卷宗中你的交待基本吻合，我表姐张淼律师经过慎重研究，认为他的证词百分之九十可以救下你。所以，我决定答应他不可理喻的要求。不为别的，为你是一个生灵。

首先，我要告诉你他的要求是什么。因为无论我的心灵多么的依靠神佛，但我终究是个女人。有种东西是女人无比珍贵的，那就是贞操。所以，我有权让自己为之付出贞操的男人知道我的付出，请原谅，这是我做为一个女性的底线。

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了吧？三天后我飞香港与他交易，如果你愿意用放弃生命阻止我，请在三天后让孟管教给我打一个电话，什么也不要说，只让他说一个“停“字。

请你尊重我的意愿，不要马上回答我。即使你现在回绝，也不作数。我这么做，是为了一条生命，而且是一条充满慧根的善良生命。保重！愿菩萨保佑。

欧阳若娴

“不行！”眼睛刚离开信笺上的最后一个字，蒋志威就冲着张淼律师大喊起来，惹得门外的协警推门而入，被张淼阻止才退了出去。

“不行！真的不行！张律师，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蒋志威死一万回，也不能允许她为我那样做！快，打电话！”

“蒋少爷。”张淼摆手叫停了蒋志威的叫喊。她好看的眼睛里由于映着蒋志威扭曲的五官而流淌着欣慰。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尽量保持平静，说道：“蒋少爷，王涛提供的东西我缜密研究过了，十有八九对你有所帮助。他要五个亿，你父母答应了。但他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只对若娴一个提出的要求，那就是……

“多给他钱！要多少给多少！倾家荡产也不能让欧阳小姐委身这个王八蛋啊！”

蒋志威脖子上的血管绷起了愤怒的形状，眼睛都红了。

“协商过了！行不通的。王涛不傻，他知道为你做证以后，会招致各种意想不到的风险，五个亿留给他的妻儿和父母，这个数字既能改变家族命运，又不至于太过招摇，他说若娴是人间少有的女人，有过一次就可以慷慨赴死了。”

“去他妈的！”没等张淼说完，蒋志威狠狠大骂一句。

张淼怕他的激愤引起看守所方面的警觉而停止会见，急忙用乞求的眼神和手势制止他，恳切地说道：“同样是命，人命关天。若娴的意愿请你要慎重对待，现在到了你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你好好考虑三天吧！如果三天后你仍然坚持叫停，就请你找孟管教给若娴通电话。如果你认为若娴的付出换你活下来是值得的，就请你耐心等待吧！我和若娴都理解你，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

“再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直到张淼讨回了信笺，蒋志威仍然扭曲着面孔在叨念……

“如果可以通融，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这么做！”张淼在起身离开时，一字一顿地扔下这句话。

回到监舍很久，蒋志威的呼吸都没有恢复正常，他的脑海里一直都留着张淼律师转身离去时，那万般无奈又泣而无声的背影。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让人情何以堪？按理来说，只有三种情况能使女人的力量超乎寻常。一种是逛街购物，另两种是拯救她的爱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