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25日,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湘东省临湘县城第八人民医院。
君实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充满白色格调的病房,白天格外喧闹的医院此刻已非常宁静,只剩墙壁一面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房内摆设极其简单,一张病床,床头柜上摆着一堆药品,墙上的小屏幕电视没开,床边立着一根支架,支架挂着的吊针瓶内药液还剩半瓶。
李君实是21世纪20年代重生回来的,回到了他大学即将毕业的1997年。
可重生回来,却是病床上开局。
这一年,君实读大四,在临湘县城实习,可却生了一场病。
四天前,君实本来准备回老家临沙市参加临沙市海关公务员招录面试,路上却因淋雨得了一场重感冒,头脑晕晕沉沉,迷迷糊糊地被送进医院,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与临沙市海关招考失之交臂。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感觉造化弄人。
因为他的理想是考个编,加入公务员队伍,可现实已经事与愿违。
难道这就是宿命?
谁知,没考上只是第一个打击,更要命的打击接踵而至,已经考上临沙市开福区检察院的女友陈小雯必定会向他提出分手.....
自己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小雯一次都没来看过。
司马昭之心,他已明明白白.......
君实并不悲伤,因为他早就知道陈小雯是什么样的人了。
思绪回到一年前的1996年5月。
“对不起,君实,我家里不同意咱们的事了!”
“你知道,我爸妈就是因为以为你能考进临沙市海关队伍才勉强同意我跟你在一起的,可现在临沙海关招人越来越少,考上的希望非常渺茫。”
“你爸妈是普通的农民,你妈身体还不好,咱们门不当户不对,要是你能进海关还说得过去,现在,只有分手了.......”
“长痛不如短痛,你忘了我吧!”
“对不起,不要怪我,我不能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虚无缥缈的明天!”
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如同一个个冰冷的钉子,狠狠钉进君实的心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其内心竟如此势利!
正式交往已将近两年,君实没有同意分手,他俩的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之所以小雯没彻底断绝往来,就看明年那一线希望。
他们是高中同学,就读于临沙市临沙县第一中学。
君实是一枚妥妥的农村青年,普通家庭出身,爸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母亲几年前因为劳累过度落下病根,父母只能靠起早贪黑多种几亩薄田喂几楼猪赚个辛苦钱。
而陈小雯的父亲陈国安却是县电力公司的党委书记。
两家虽同在临沙县,条件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高考后,君实顺利考入省城重点大学湘东政法大学,春风得意。第二年,陈小雯经过复读考上一个省内大专。正是这时,小雯主动示好,两人顺利牵手。
陈小雯试着把君实介绍给爸爸妈妈,一听是省城政法大学的,他们还挺感兴趣,可一听男方爸爸妈妈是农民出身,陈国安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说他们陈家丢不起这个脸。
后来小雯反复做爸爸妈妈思想工作,说君实能力强,积极上进,未来肯定会考上当时非常热门的临沙市海关公务员队伍,陈国安才勉强同意他们在一起试试。
这个年代,大学生分配已经取消,《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等公考基础制度已经出台,但各级公务员招考制度正在摸索建立中,成熟的公考体系远未形成。
换句话说,不是你想考哪里就考哪里,不是想什么时候考就什么时候考,年龄限在18至35周岁,毕业这年报考是有很大优势的,如没考上,因为缺乏学习氛围,后面的希望就会越来越渺茫。
君实虽然是高材生,可海关报考名额对他来说依然十分宝贵。
海关是垂直管理机关,福利待遇远超地方,晋升机会也大于地方,是临沙市炙手可热的几个部门之一。
对一个应届生来说,也就是两办、发计委、财政局、建委这些单位能与之相比。
要是考上,君实基本上算得上前途远大,如同鲤鱼跃龙门,考不上就是凡人一个,现在大学生早已不是天之骄子了。
可惜他这次因患重感冒没能参考,不光意味着错失海关,还意味着失去了在省城临沙市从政的机会,此时已临近毕业,各级机关招录工作基本已经结束。
有玩笑说,在临沙市除了公务员都不是正经工作。
在二十几年后的现在形势尚且如此,更别说当时了。
后来君实才知道,陈小雯一入临沙市开福区,凭借着不俗的外貌和身材,立刻引发很多人的追求,最后被建委的张天宇得手,后来两人结婚了。
张天宇的父亲张建湘是临沙市开福区常务副区长,妥妥的官二代。
张建湘后来成了区委副书记、市规划局局长、建委主任、财政局局长,后来在市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上退休。
张天宇,则从临沙建委辞职,成为了一名房地产开发商,生意做得很大,资产妥妥过亿。
陈小雯果断决绝地做出了她的选择,可对君实来说,事业、爱情一瞬间全部幻灭,这一巴掌实在太狠,几乎将他击垮。
之后,君实家里倾尽全部力量到处托人找关系,才让他进入湘东省临湘县司法局,却由于不会溜须拍马被发配到一个最偏远的乡镇。
至此,他从天之骄子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反面教材。
接连的打击让他意志消沉,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乡镇蛰伏了一年多。
再往后,凭借扎实的文字材料功底,他进入临湘县政府政研室,后来调入县委研究室,心情才好了一些。
可业务上的精深却弥补不了个性上的孤傲。
工作中,他兢兢业业、精益求精,工作业绩非常突出;但面对不公之事,他从不随波逐流,多次与领导顶牛,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被穿小鞋,还被拉出来背锅。
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个科员,后来借着体制改革的东风,才照顾性地给了个小组四级主任科员。
按理说,在县里四级主任科员已经算很不错了,好多人一辈子都混不了一个副科,可君实的能力水平,却远远超过一名四级科员的级别。
他的同学很多已经到了处级,最优秀的甚至已经到了副厅!
做生意的,不是亿万富翁都不好意思说。
做律师的,也成了红圈所合伙人,收入不菲,在省城也有一定的地位。
而他,这辈子难道就这样,唉,人生如梦。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毕业五年后的那场同学聚会,地点选在临沙市区,陈小雯身穿昂贵貂皮,旁边是西装革履的张天宇,两人众星捧月般高高在上,坐在主位。
如今,张天宇已经成为了临沙最大的几个房地产开发商之一,周围全是溜须拍马的同学。
君实本不想来,可架不住班长的盛情相邀,几乎是开车把他抓过来的。
他这个偏僻县里的土包子,彻底沦为了背景,别人的意气风发,更加凸显他的失败落寞。
只能坐在角落,一杯杯喝酒,没多时,已是面红耳赤,双目迷离。
“你看,李君实当年可是咱们班的白马王子,长得帅,学习好,大学更是去了省城重点大学,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
“我记得他以前很帅的,现在胡子拉碴的,真是让人唏嘘!”
“我在县里的朋友听说他性格很怪,老是喜欢跟领导对着干!”
“要我是他,这个聚会绝对不会过来,关键是人家张总请客啊,人和人比得死,货和货比得扔,太丢人了啊!”
“人家小雯眼光真好,怪不得能当阔太太。”
“话说回来,张总的公司开发的房子真是好!得托关系才能买上。今天好不容易见到真神,让他给咱们一个内部价?”
“那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走,咱们敬酒去。”
几个长舌妇在一旁嚼舌头根子,这些话如同钢针,扎得君实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更加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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