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道防波堤像的巨人的双臂一样,环抱海港,两条挖沙船日以继日的工作,疏浚港内外水道、加深泊位。
码头的施工进展很快,几台吊车塔架高高耸立,更靠近的泊位的是起重龙门架。目前,上海黄浦的求新船厂还只能提供塔吊,起重龙门架从德国订购,造价不菲。
双轨的葫芦岛支线铁路已经在连山堡站与京奉铁路并线,足以应付未来的物资吞吐需求。
自从姊妹舰海天号触礁沉没后,海圻号显得有些孤独,此时远远的停在外海,由交通艇送海军统制萨镇冰入港。
李尧站在防波堤上,萨镇冰站在交通艇上,两人用望远镜发现了彼此,挥手致意。
米国工程师塞缪尔.休斯如今受聘于汉森洋行,葫芦岛建港工程和今后的营运维护都是由汉森洋行负责,出这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奉天劝业道黄顺兴。今天萨镇冰的主动来访,说明劝业道黄大人还是颇有远见的!
在清廷腐败、腐朽的大背景下做事,手里有钱就能买通大鬼小鬼,一路通达。但是手里有太多钱,就会被人看成大蛋糕,人人都拿着刀叉准备切一块放自己盘子里。
从这一角度来说,萨镇冰此来不正是如此?
李尧特意穿了新军制服,没有挎碍事又不起作用的军刀,一支韦森版自动手枪足矣。
“萨统制,欢迎。”
“李统制,久仰。”
二位统制不是一回事,没有可比性。
萨镇冰是筹办海军部大臣,海军提督,也就是海军司令,副都统衔。李尧是新式陆军的一镇统制,当今中国的10位镇统制官之一,还是署理名义,挂着临时的协都统衔。
建设中的葫芦岛没有像样的待客之地,一幢二层小楼充作“建设指挥部”,人来人往非常嘈杂,好在萨镇冰并不介意,李尧心中稍觉安慰,索性请客人到稍微僻静的阳台上,俯瞰海湾内繁忙的建设景象。
“李统制在黑山组织操演,萨某冒昧前来,实在出于无奈,还请李统制海涵。”
“萨公言重了。”李尧换了更亲近,更显尊敬的称谓。“萨公不来葫芦岛,李尧也会向锡清帅告假三、五日去见萨公。山东、辽东良港尽被洋人控制,海军舰队在北方竟然只能寄人篱下,可叹可悲亦可恨。”
五十多岁的萨镇冰被年轻人善意的提到痛处,实则上也是主动揭开话题,心中涌起百般滋味。
国无防不立,国无海防不立。如今的海防千疮百孔,旅大、威海、青岛、吴淞、马尾、虎门和广州湾,从北到南,几无海军舰队的立锥之地!前年,萨镇冰与载洵跑遍沿海各省,总算觅得象山一地建港。
等到象山港建成,算是解决了中部军港问题,海军舰艇再也不用与列强舰艇同处一港,时时被人窥探,毫无秘密可言了。
北方呢?如今看来只有葫芦岛!
“李统制目光如炬,身为陆军镇统制官,却心系海防,建设葫芦岛港口,对海防而言,功莫大焉!”
李尧笑着摆手却不言,就算自己对萨镇冰怀有深刻的敬意,谈事情还得拿出谈事情的架势出来,总不能一厢情愿的投怀送抱吧?
“萨某也不绕圈子,直接提说海军的想法,请李统制为海军舰艇辟出三、五泊位,再有个地方容纳修船厂,海军愿意拨付经费,不知李统制意下如何?”
海军有钱?有!
载洵提出一个海军建设计划,投资1800万两在七年内完成军港建设、炮台整理和新舰订购、列装。所以,葫芦岛设战舰泊位一事,海军出点钱等于九牛一毛。
按照目前清政府的财政状况来看,1800万两海军经费也能筹出来,平摊到七年,每年也就250万两,300多万元而已。
多吗?不多!李尧建一个葫芦岛,预算花销就是800万元。
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呵呵......清政府其实已经穷的露出腚沟子了。
“港口建成,海军战舰入泊,李尧身为军人,竭诚欢迎。”
萨镇冰回国日久,却迟迟没有来找李尧,实在已经通过伍廷芳、唐少仪、徐世昌、良弼、程璧光等人,把功课做到位了。特别是伍廷芳,其实非常积极的在促成李尧与萨镇冰合作。
在米国特拉华多佛有造船厂,给米国海军战舰提供装甲钢,还有汽车、飞机制造厂。回国除了帮助东三省编练新军,出任统制之外,还在鞍山驿一带投资实业建设重工,鞍山钢铁已经出产,质量较汉冶萍出产优良。
修海港,与求新船厂合作,已经展现出李尧在海上规划的一角。
桩桩件件的事情,瞒不过明眼人,只是大家不揭破而已。
藏着掖着,话都不好说了,干脆揭破!
“李统制......”
“萨公,清廷腐败,列强环伺,我不得不防。但是国防、海防关乎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又不得不做。所以,有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偷偷合作即可。”
总算,年轻人要说真话了。
萨镇冰满怀希冀前来,希望能在葫芦岛,能在李尧身上找到海军的未来。
载洵如何?无需分说,满清朝廷就算多出几个载洵、良弼之类的人物,也挽回不了颓势、民心。何况,还有被守旧派围绕的隆裕太后在深宫里拖后腿呢!
萨镇冰之前是没有指望,只能依靠朝廷来强壮海军,建设海防。
现在,他就是双目蕴含希望的神光,殷殷切切的注视李尧,等待这位从米国回来,真正想要建设国防的大财主说点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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