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诀 药罐子

徐复再次疼醒时，已是五六天后了，这五六天时，他身体中被下了几百种毒药，药先生甚至把活着的蛊虫塞到徐复的嘴里。

徐复却毫无怨言，他觉得此时甚至比在赵星星那里好了许多，每天有柳怡然照顾他，虽然他知道柳怡然心不在这里，但他却仍然很开心。

药先生并非折磨徐复，每天给徐复的食物都是山珍海味，他只是将徐复当做一个药罐子，药先生对于毒药是痴狂的，他不断的给徐复吃毒药和解药只不过是为了研究这些毒药。

徐复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日复一日的毒药而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反而因为对毒药的习惯气色变得好了起来。

徐复一日起来，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柳怡然走过来。

柳怡然突然将嘴巴凑近徐复的耳朵，徐复脸突然红了。

柳怡然愣了一下脸也红了，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要乱想。”

徐复点了点头，柳怡然突然想到这句话倒显得自己乱想了起来。

柳怡然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以一直在这里，我们应该要跑出去。”

徐复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舍的，他竟然希望留在这里，能和柳怡然一直在一块。

柳怡然在这些日子中对徐复也有了一些感情，她之前都是将徐复当做朋友，经历了这些事，她将徐复当做了弟弟一般的亲人，却从未想过男女之事。

柳怡然将徐复搀了起来，徐复虽然好了些，但却仍然虚弱。

徐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徐复刚走了没几步，离床还没有很远。

徐复体内的毒又复发了，柳怡然是世家小姐，自然不懂解毒。她看见床边橱柜上有一碗水，她赶紧给徐复喂一些：“你快喝一些热水！”

药先生突然冲进来，吼道：“儿子！”

柳怡然一愣，但那碗水徐复已经喝了不少。

徐复在模糊中听见有人喊儿子，本能的回答了一声。

药先生也愣了，对柳怡然道：“快！把他放到床上！快！”

柳怡然迅速把徐复放在床上，心中却是一凛，为何药先生会管徐复叫儿子，莫非二人早已勾结好了？

药先生眼中含着泪，迅速的研磨药剂，喂给徐复，徐复性命似乎只在一线之间。

徐复的状态好了一些，药先生叹了一口气躺在床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徐复醒来时，看见眼中含着血丝的药先生。

药先生踌躇着：“你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吗？”

徐复不知为何，竟在药先生身上看见了猎大哥的影子，徐复道：“爹。”

药先生痛哭流涕，声音沙哑道：“唉。”

柳怡然完全懵了，徐复喝了那碗水后睡了三天两夜，药先生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徐复。

柳怡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药先生看着柳怡然和徐复疑惑的眼神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药先生年轻时就加入了白莲教，却对武功毫无兴趣，只喜欢毒药，因行事诡异加入白莲教并迅速在教中成为了左护法，药先生只制毒，不解毒。他的好多毒都是不解之毒。

倘若是中了药先生的毒则天下无人可解。故即使与任何人为敌，却无人愿与药先生为敌。药先生从不主动杀人，他会将自己的毒给别人，让别人杀人，自己看毒药的效果。

药先生有一个儿子，在儿子五岁那年，儿子出去与伙伴玩，回来渴了看见橱柜上有一碗水，就喝了下去，没想到那是药先生研发的毒药。药先生看见儿子时，儿子气绝已久。妻子看到儿子的尸体后也疯了。药先生热衷研究毒药，却毒害了自己的儿子，药先生意识到自己害人太多遭了报应，他开始研究自己药的解药。而毒杀自己儿子的药却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再没研究过那种药。徐复喝的，恰好是那种药。药先生一时恍惚，将徐复当做了自己的儿子。

徐复听完后，泪眼婆娑。他身体的筋骨像扭曲在了一起，痛了起来。

药先生叹了一口气：“这种毒的解药，我现在还不会……”药先生又哽咽了。

药先生小心翼翼道：“你可以认我做干爹吗？”

徐复道：“我认你做干爹，你可以放我俩走嘛？”

药先生愣了一下：“你要走吗？你跟我去白莲教，我可以找人教你绝世武功。你喜欢这女孩子吗？我可以让你娶她。”

柳怡然突然道：“不行！”

药先生眉毛一竖：“怎么，你不愿意？”

徐复道：“你放我们走，我才认你做干爹。”

药先生哈哈一笑：“好！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啊！好！”

药先生道：“你什么时候要走都随意，解药我做完我有办法送给你的。不必担心，只是这几日要你受苦了。”

徐复带着柳怡然走了出去，出门后，徐复回头道：“干爹，有机会还会再见面的。”

药先生眼角泛起了泪花，徐复走后，药先生嚎啕大哭了起来。

药先生将毒药视为自己一声的事业，儿子死在毒药上，妻子也因为毒药而疯。

徐复和柳怡然出去找了一个旅馆，徐复想到柳怡然不肯嫁给自己一阵心痛，他虽然早有此准备，听见柳怡然亲口说，却仍十分伤心。

柳怡然微笑道：“你怎么了？”

徐复看见柳怡然一笑，就将自己的心事全忘了：“没事。”

两人打闹着走进了饭馆，一个伙计跟一个背着铁枪的沉默青年吵了起来。

伙计道：“你没钱吃什么饭！”

沉默青年道：“快滚开，放我走！”

青年扬起铁枪，看着要向伙计刺去。

柳怡然看那人有点眼熟，愣了一下道：“骏哥！”

青年留下了泪，此人脸颊深凹，颧骨突出，胡子拉碴，竟然是赵骏。

伙计嘿嘿一笑道：“你们认识是吧，那你们是替他付钱还是怎么着？”

柳怡然傲然拔下自己的簪子：“拿去！再给我们准备一桌酒菜。”

伙计见钱眼开，乐道：“好嘞，姑娘！”

赵骏急道：“然妹，不可……”

柳怡然摸着赵骏的脸颊：“骏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看着赵骏和柳怡然卿卿我我，徐复心中一阵酸痛。

赵骏看见徐复，想起刚才他和柳怡然一起进餐馆时亲密无间，不禁有些嫉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然妹，我没保护好你和师弟，我……”

柳怡然抢道：“骏哥，不要再这样说了。”

徐复在一旁看着，觉得柳怡然和赵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而自己属实不配。

徐复想要祝福他们，心中却一酸。

徐复默默地走出了饭馆，亲热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此时徐复他们已经到了华北平原，凌冽的风，秋叶遍地堆积。街上扬起了尘土。

徐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学武好像是个错误。他似乎更适合做一个小商小贩。徐复漫无目的的走着。街上的人看到他都很防备。徐复的面容太丑了。徐复感受到了这种恶意。他心中冷冷的，自己似乎连小商贩也当不了，没人会来买自己的东西的。

徐复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行人都远远的躲开。徐复一会笑一会哭。走进了一间房子，那是一家酒馆。

徐复大喊道：“小二，上酒！你们这里最好的菜各给我上一份。”这是学刘拓喊的，他们那些公子少爷都这么喊。

小二竟没有因为这个顾客长相丑陋而不理他，反而很快的端上了满桌佳肴。

徐复意识到面前有饭，有饭就要吃，徐复狼吞虎咽了起来，桌子上的饭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徐复又叫来小二道：“依着刚才的，再给我各上一份！”

小二仍然没说什么，又依着原样给他上了一份。

徐复这次终于吃饱了，小二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徐复道：“我没钱！”

小二仍是笑着：“老板！这有人吃霸王餐！”

不一会，一个油光满面穿金戴银的胖子来了：“你没有钱？”

徐复点了点头，反正他只剩一条烂命，即使老板要杀了他，他也不在乎。

老板却没有为难他：“没钱！嘿嘿，没钱给我留下来做工吧！半年，给我做半年，你的账就清了。”

徐复点了点头，他一直都如同水中的一片叶子，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徐复环顾起了四周，这是一家大酒楼，四周金碧辉煌。二楼之上，悬挂着一大块镶金招牌上用金粉书四个大字。徐复一出生就没人教过她识字，所以他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老板漏出金牙，笑了：“鄙人姓黄，鄙人的酒楼叫黄家酒楼，不是皇家，是姓黄的黄。鄙人名叫黄云鹤，你叫我大老板就行。”

小二拱手道：“我就叫小二，姓小名二！”

大老板笑道：“小二，你去带这位小兄弟……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徐复摇了摇头：“我没名字。”

大老板道：“那你就叫长毛吧！小二，你去带长毛熟悉熟悉，让长毛去劈劈柴，搬搬货啥的。小伙子看着挺强壮的！”大老板捏了捏徐复的手臂。

小二带徐复去熟悉熟悉工作，徐复猛然警觉自己体内的毒药好像都没那么严重了。

徐复在劈柴搬货的日子中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一直浑浑噩噩的，仿佛提线木偶一般，工作倒也做的不错。

黄家酒楼除了小二外，还有另外几个伙计。一个身材粗壮，脸上都是刀疤的汉子，负责和徐复一起做一些杂活，他叫刀疤。刀疤虽然面相很凶，实际却很爱笑，很温和老实。还有颠勺的两个师傅，二人是双胞胎，都是胖胖的，很爱开玩笑。哥哥叫锅铲，弟弟叫菜刀。还有叫算盘账房先生，他戴着老花镜，不爱说话，惜字如金。就是大老板问她话，他也是爱理不理，但大老板也不会生气，而是笑眯眯的。

徐复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真名，但他并不好奇，他希望能就这样一辈子。

徐复偶尔还会想起柳怡然，他总会想象柳怡然与赵骏结婚，生下一群孩子，生活幸福快乐。

小二一天突然找到徐复：“走，长毛，我带你喝酒！刀疤他们都去。”

徐复摇摇头：“我没钱。”

小二道：“我请你！”

酒楼每月都会休息一天，小二他们都会在这一天喝酒，但不是在黄家酒楼，而是在别的酒楼。

小二他们去了一个小酒馆，几人开始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小二的脸红了，刀疤喝的最多，几乎快要醉倒，锅铲二兄弟也开始胡言乱语。算盘却仿佛一点事也没有，徐复略微上头。

小二笑道：“长毛，你之前干什么的？”

徐复缓缓道：“我之前，我……我不知道……别人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小二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徐复又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小二又道：“他们让你干……的事你都喜欢吗？”

徐复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二拍桌子道：“刀哥，男人干的事都有什么？”

刀疤闷声说道：“碎吕人(睡女人)，搞全(搞钱)”

锅铲和菜刀二兄弟嘿嘿道：“还有喝酒，还有交朋友”

小二哈哈道：“搞钱，长毛兄弟估计是暂时搞不到了！喝酒，喝酒是我让他来的，不算他自己做的决定。女人和朋友，恰好那边有一个。”

小二指的那个女人柳叶弯眉，桃花粉面，芊芊细腰。不失为一位美人。虽与柳怡然还有差距，却也是半斤八两。女人面前是一些菜肴和酒，他的吃相很豪迈，显然是江湖女子。

小二向徐复坏笑：“你自己决定！”

徐复真的想自己做决定，他决定去。

徐复走到那女子面前：“我叫长毛，想与……姑娘你认识一下。”

女子看清来者，本来紧张起来，听我他的话瞬间脸红：“我叫花……花……”还没说完就羞红着脸跑了。

徐复一脸茫然的走了回去，众人都笑倒在桌子上，平常不言笱笑的算盘竟也浅笑起来。

徐复暗想“花花，真是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