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老太爷...”
看到两位平生最敬重的长辈,陆瑾不得不心下产生了犹豫。
他们为自己设下这隆重的寿宴,将那么多重要的人物都请过来了。
可陆瑾,还在为了私仇,将满座宾客晾在一边。
虽然此时的陆瑾心中很沉重,但他依然没能放下仇恨。
他仍然在用双手,抓挖着无根生的骨肉。
“爹爹、老太爷...原谅孩儿不孝,这无根生...我不得不杀!”
他始终没能停下手来。
可还有一道声音,终于让陆瑾放下了那紧抓着无根生的手。
“陆瑾兄弟,当年我们相识时,你我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转眼大半个世纪已过,我离世都已一个甲子有多,那么多年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听到这把声音,陆瑾的泪水终是决堤,泪流满面。
“子布...我没有面目见你...”
这个人,是陆瑾一生的挚友,是甲申之乱的三十六贼之一,是临死前将八奇技通天箓传到陆瑾手里的郑子布。
“瑾兄弟,当年我的遭遇确实无奈,但你也不用一直介怀于心,人各有命数...能见到你如今鹤发高寿,儿孙满堂,作为挚友,我已很是欣慰了。”
陆瑾终于是停下了杀戮,他对郑子布满心都是歉疚,不敢再回过头看。
身后又响起了,陆瑾在三一门里师兄弟们的招呼声。
“陆瑾师弟,你还不快来入席,师傅他老人家可是要生气了。”
此时的陆瑾,已是紧紧握住拳头,痛哭得已经不能自已。
他的这些师兄弟们,当年跟随他一起去追杀无根生,最后整个三一门余下的门生,都死在了无根生手里。
而唯独只有陆瑾活了下来。
陆瑾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这位挚友郑子布,还有这一帮因他而死的师兄弟。
当年正是因为选择去追杀无根生,错失了挽救郑子布的机会,也是因为追杀无根生,害得三一门覆灭,师兄弟们惨死。
这一切,都因为那时的陆瑾,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杀无根生,只是陆瑾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留下一个补救的借口罢了。
其实陆瑾心中一直明白,最错的人,是他自己。
他恨当年,自己没能和同门师兄弟一起,死在无根手里。
苟活到这般岁数,在陆瑾心中,最该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若不是修行人贵生,陆瑾早就选择自我了结了。
如今,在内景之中,陆瑾终于顿悟了。
既然活着,背负了那么深的愧疚与仇恨。
他何不选择,与过去和解,让自己解脱。
他以手作刀,伸向自己的咽喉。
他要在众人面前,在郑子布与师兄弟面前,以一个对修行人来说最屈辱的方式收场
他要自杀...
身后的师兄弟们还在催促着陆瑾赶紧入席,可陆瑾此时已是满心死志。
“小瑾快来!师傅他真的生气了!”
“哼!你们都由着他吧,陆瑾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师傅。”
“师傅...”
陆瑾在自尽前的一刻,停下了...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想看自己最敬爱的师傅最后一眼。
正是这一眼,彻底让陆瑾内心崩溃,他不管不顾地哭出了声来。
“师傅,徒儿不肖,徒儿有愧师门,徒儿错了...”
陆瑾一脸痛苦相,而他的师傅亢龙先生左若童,仍是一付严厉的表情。
“陆瑾!既然错了,为何不跪下忏悔,你在那哭哭啼啼的,哪有我三一门人的样子!”
陆瑾闻声,一边强忍着哭泣,一边拭去泪水,跪到了左若童的面前。
他哭丧着脸,什么都没说。
但是左若童,仿佛已经全都知道了。
看到陆瑾悔过,左若童威严的脸色也松弛了一些,就像平时的他一样温润、祥和。
左若童对待徒儿,一直都是亦师亦父,此刻他也是慈祥地抚摸着陆瑾的脑袋。
“瑾儿,你一直惦记着同门师兄弟,一直惦记着为师,为师很高兴,可你这么多年来都被仇恨蒙蔽着双眼,为师不喜欢...”
“你可记得为师当年对你的教诲...”
陆瑾点了点头。
“徒儿不敢忘...”
左若童虽然不忍看到陆瑾心痛落泪,但作为恩师,他必须将陆瑾数落一番,让他清醒过来。
“我们修行人,切忌贪嗔痴三戒,可你因为嗔念,记恨了数十年,耽误了修行不说,还气损了心脾,这是我教的?”
陆瑾沮丧地摇了摇头。
“你因心中痴妄,多年来内心自找困扰,无法清净,烦了痴戒,这也是我教的?”
陆瑾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陆瑾此刻很是难过,但能被恩师这般数落,他心中还是有种宽慰的感觉。
教训的话都说完了,左若童亲切地凑到陆瑾身边,他轻轻扶着陆瑾肩膀。
左若童知道,陆瑾是犯了错,但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陆瑾心中也有很大委屈。
“瑾儿,为师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受尽了委屈,受尽了磨难,师兄弟们都离你而去,你会被寂寞所累,没能杀了无根生,报师门之仇,你会被愧疚所累...”
“但你我都是修行人,不管有多痛苦,我们都该明心见性,清醒地活下去...越是煎熬的时候,越要咬牙坚持...”
“瑾儿,你要永远记得你得那些遭遇,要感恩那些造化给你带来的痛苦,在你遭受磨难的时候,那正是修行时!”
“正是修行时...”
陆瑾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澈,一如他年轻时那般洁净无瑕。
在无法倒流的时间里,犯错,也是成长的唯一路径。
曾经犯下的错,虽然无法释怀,但这也只是他修行路上的一部分。
“上桌吧,好不容易大家都齐聚在这,别耽误了宴席。”
左若童将陆瑾轻轻扶起,让他落坐在自己身边。
陆瑾作为这场宴席的主角,终于高举起酒杯,与这满座的故人畅聚一番。
在陆瑾将酒杯举到唇边,正要饮酒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向之前无根生所在的位置。
那无数个陆瑾幻想出来的无根生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少年面貌的炁团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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