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45 丽萨（11）惩罚（二）

（3）1242年，萨兰德教国，卫耶哈堡以西

丽萨本来以为，那位小王子弑杀父兄以后肯定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天下事就是这样，不经意之处往往有奇迹出现。不知如何，纳克尔真的获取了上层人士的支持，在谋杀了国王和大王子之后成功继位。现在，一方面是迫不及待想再见到丽萨，一方面是想靠着魔女的威名稳固自己的地位，纳克尔火速赶往萨兰德，履行婚约。

丽萨此时已经在大道上等待了一段时间，她一边思考之后的策略，一边和辛达维闲聊，‘东部的大饥荒有什么变化吗？’

‘一点没有，’辛达维崇拜地看着丽萨，‘非常稳定，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饥荒一样。以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会有人为了饱腹抢劫富人或者政府，沦为罪犯。而罪犯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叛军。这次，没有出现哪怕一队起义者。人们宁可在家里吃掉自己的孩子也不敢出门反抗您。一个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稳定社会，多么美好啊。’

‘挺好的。’丽萨漫不经心地回答，‘现在萨兰德境内的每个活人都听到过很多次被净化者的哀嚎声。北方的情况呢？’

辛达维尴尬地回答，‘凯斯宾和托妮还是正在努力恢复经济，改善民生，训练军队，他们那的差不多一切情况都和我们这里完全相反。他们那个孩子也正在长大，目前非常健康。看哪，远处有一个信使来了。’

来的是一个圣女近卫军的侦查骑兵，他汇报说罗多克人的队伍快到了。丽萨问他，‘护送队伍有多少人？’

侦察兵回答，‘一到两千，队形整齐，装备精良，可能是为了颜面，纳克尔王把罗多克最优秀的战士全都带来随行。’

丽萨笑了，‘罗多克还有优秀战士？算了，没必要硬拼，我会把纳克尔骗到我的帐篷里，亲手干掉他，那些护卫无论是投降还是逃跑都无所谓了。’

纳克尔毫无防备地被他所爱慕的那位美人杀掉了，丽萨感觉有些可惜，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不希望把葛瑞福斯家族灭门。毕竟，是葛瑞福斯设计除掉了可恶的伦芙芮。在丽萨看来，葛瑞福斯活的越长寿、健康，托妮就会越脸上无光，她自己也就越开心。这两年，她依然坚持在睡前诅咒托妮，而且，她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观念，是托妮害死了自己挚爱的姐姐，佳玛拉的死完全是托妮的错。

新王死后没有继承人，罗多克毫无悬念地陷入一片大乱之中。丽萨的大军乘机夺取了贾米奇堡和阿美拉堡附近的大片土地，控制了通往维鲁加、杰尔喀拉和纷争之地的每一条山地隘路，取得了战争的完胜。其实，丽萨也有心彻底征服东部罗多克地区，但她实在是没有余力了。现在萨兰德的人口只剩下不到1230年时六分之一的水平，无论丽萨有着何等天才的行政能力，都绝不可能找到足够的人来驻守新征服的地区。

（4）1243年，萨兰德教国，沙瑞兹

拉姆死相凄惨的尸体正倒在桌边，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丽萨平静的思绪，她一边喝着一杯美酒，一边胡思乱想着。

她想的最多的还是佳玛拉，丽萨努力不去想佳玛拉，但她也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三年多的时间只是加重了她的思念。

丽萨把思绪转移到拉姆身上，这个自大的白痴！居然向她求婚，被婉拒后还敢威胁她，真是找死啊。不过，怎么处理他的尸体呢？按照太阳神信徒的习俗埋葬，还是按照月神信徒的习俗火化？丽萨最后还是决定火化，拉姆值得体面一点的葬礼。在丽萨看来，像佳玛拉那样的葬礼就是最体面的葬礼。

但以后自己的尸体该怎么办呢？丽萨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她的政权可以一直保持稳定，那么她死后，她的尸体就会落到新教会或者影舞者手里，前者会把它埋在豪华的石头堆里慢慢腐烂，后者会把它分而食之。

丽萨当然也可以立下遗嘱，要求月神风格的葬礼，但一旦她死了，她的权力也就消失了，她的命令自然会随之失效。丽萨通过欺骗和恐惧控制了一大群工具，但她没有真正和她相知的追随者，一个都没有。她也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继承者。丽萨苦思冥想，到最后也没能想到获得一个自己想要的葬礼的办法。

这就是她追求绝对权力的结果吗？到了最后连烧掉自己尸体的权力都没有？丽萨感到很荒谬。的确，在萨兰德，她的话就是神谕，她可以不给出任何理由，随意杀掉任何一个她想杀的人。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唯独杀不了她最想杀的那个人。

丽萨明白，她对托妮毫无办法，所谓建立南方帝国对抗北方实际上只是一个笑话，也就勉强能骗骗纳克尔。但她自己完全清楚自己国家的经济和军事情况，主动进攻北方那个愈发强大的联盟纯属自寻死路，她的部队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可能与托妮相比，更别提白玫瑰在将才上的优势了。

一旦白玫瑰南下攻击她，丽萨除了死守城市或者退入沙漠以外别无他法。而白玫瑰或者她的女儿是迟早会南下的，她们现在的休养生息政策只是在为更大规模的战争做准备。而且，攻击丽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谋杀天选者的挚友佳玛拉。

这几年，丽萨尝试过了掌握大权之人通常会尝试的所有娱乐手段，但从来都无法体会到丝毫乐趣。她已经习惯了和佳玛拉一起时的那种简朴生活方式，但少了佳玛拉，她一个人愈发感到孤独。

明明是坐在自己的豪华宫殿之中，丽萨却再次感受到了当初孤身流浪在萨格斯的街头时体验过的那种感觉：孤独，空虚，压抑，痛苦。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宫殿中体会这种感觉了。

丽萨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她的身体依然充满活力，无比迷人，但她的心灵早就枯萎了。她以前经常嘲笑伦芙芮的早死，可如今，她还没有活到伦芙芮死时的年纪，就已经彻底厌倦了自己的生命。

看来，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杀戮后，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战胜命运啊，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是因为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吗？

丽萨清楚，并不是。这个世界对她无比残忍，所以她就把同样的残忍回馈给这个世界，在她看来这非常正常。她干的坏事很多，足以让她受到报应的却只有一件，那就是谋杀佳玛拉。

当时，佳玛拉给过丽萨一个选择。如果不考虑对伦芙芮、托妮，以及其他月神信徒的仇恨，接受佳玛拉的建议是完全可行的。丽萨可以放弃自己之前的一切，走上另一条道路，就像佳玛拉曾经做过的一样。当时，她必须选择，是对佳玛拉的爱更重要，还是对伦芙芮的恨更重要。她当时以为后者对自己更重要，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在那个命运最后的十字路口，佳玛拉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要求丽萨在爱和恨之间做出选择。丽萨选择了仇恨，于是仇恨就将伴随她的余生，这就是命运的运行方式。

想要摆脱命运的判决，方法只有一个，只有一位神灵的力量比命运更强大，而丽萨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

丽萨的原则不允许她回头，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并且消灭挡路的人。可无论如何，路的尽头都是相同的。

丽萨的原则也不允许她哭，于是她再次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声远比当初拜巴克的笑声恐怖百倍。

拉姆死后，罗尔夫接任圣女近卫军的大统领，雷萨里特则接任了罗尔夫之前的职位。丽萨想把卫耶哈堡封给罗尔夫，罗尔夫惊恐地拒绝了。此前卫耶哈堡的几任领主都已经被丽萨灭门，关于卫耶哈堡诅咒的故事早就开始流传了。最后，丽萨告诉罗尔夫，圣女的赠礼不容拒绝。罗尔夫的朋友们力劝他不必害怕，都很难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