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 第一章。

1989年的正月，湖北一个小镇上的医院，苏淼出生了。

她的父亲苏明红将近三十岁才有的他，在加上，她的母亲石兰怀孕时就一直不太好，基本是在医院住着才保着她，所以虽然是女孩，但是夫妻两还是很开心。

两年半后，苏淼的弟弟苏坤出生了，对于那个时候的农村人来说，这无疑是大喜，一儿一女人生幸事。

对于十岁以前的记忆，我大都不记得了，能记得的事比较少，比如家里无休止的争吵，父母三天两头的打架，还有就是在大概六岁左右的时候，我的脚不小心被一个玩耍的小伙伴推进了正在行驶的板车中，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那时候家里穷，奶奶在我四叔才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没有人照顾，而父母又忙着种田，所以养伤期间是在姨妈家的，有一次父亲去看我，看到我的脚化脓了，我永远记得，父亲把我挂在他的脖子上，一路奔跑着去镇上的医院的情景。

外婆生了九个孩子，两个没养活，那个年代孩子生的多，没养活几个好像是很正常的事，奶奶生了五个，四儿一女，可惜在我最小的叔叔才两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爷爷这一生很可怜，一个男人带着五个孩子，和一个双眼失明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太奶奶，却没过几年好日子就中风瘫痪在床，过了几年也去世了。

关于我的爷爷，每一次想起来，我内心都无比的自责和懊悔。

因为母亲的缘故，她不喜欢我父亲家族的每一个人，所以从小就对我和弟弟讲他们的不好，那时候年纪小，不懂是非黑白，也就跟风对父亲家族里的人不喜欢甚至厌恶，可是后来长大以后才明白或许很多事不是像母亲说的那样。

母亲说爷爷很重男轻女，因为我是丫头，妈妈生完后回家，爷爷连鞭炮都没有放，妈妈每每说的义愤填膺，让人觉得这就一定是真的，看，她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她说起这些的时候才这么生气，当年小的时候，我也这么以为。

在我记忆中，其实爷爷对我还不错，每次爷爷给弟弟带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一定有我的，比如钱，比如鞋子和衣服。

爷爷这一生很可悲，在农村种了一辈子的田，好不容易几个孩子拉扯大又各自成了家，却没过几年安生日子。

因为三叔之前上过战场，后来退役后回了老家得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三婶也是银行里上班，家里几个，那时候就属三叔家过的最好。三叔很孝顺，日子过好后把爷爷接进了城里，就在自家小区里做门卫，顺便摆了一个冰箱卖点水和雪糕。

我们家那个时候已经从农村出来搬到了镇上，父亲在厂里烧砖，母亲在厂里干点杂活，厂里给每户人家分了房，就这样我在那里从八岁生活到12岁。

院里很多孩子，每天放学后，总是会集合在厂门口，玩各种游戏，有跳绳，躲猫猫，最常玩的就是躲猫猫。夏天我们从不惧怕正午的太阳，河里抓龙虾，掏田螺，也会从家里带些青菜，调料，每个人分配好带什么，煮菜的锅也会带着，然后就地取材，虽然是最普通的青菜，可觉得就是比妈妈做的香一些。

来到厂里的第二年，爷爷中风了，因为三叔好心的在外吃饭的时候带了几块蒸肉给爷爷吃，那晚原本有高血压的爷爷突然就倒下了。

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医院看爷爷的时候，老人家已经上了氧气，全身不能动弹了，那时候的我才十岁，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自己亲人那样弱小无助的躺在床上，加上母亲从小悲戚的诉说，我竟然没有觉得心疼，只是害怕。

那一段时间家族里很乱，除了三叔，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在农村或者镇上，要挣钱，要去医院。

已经忘了多久后爷爷出院了，只是我那可怜的爷爷从此半身瘫痪，于是五个孩子，四儿一女每家一个月轮流照顾爷爷，三叔家因为在城里，房子又是在楼上，属实不方便，经过商量，到了归三叔的日子就由我们家接替，三叔适当的给一点钱。

家里只有两间房间，一个客厅，那时候我们叫它堂屋，一间厨房，一个猪屋。父亲在厨房的角落里支了一张床，又在椅子上抠了一个洞，从此，这里便成了爷爷临时的家。

爷爷来我们家的日子一般是两个月，爸爸每天会为爷爷洗澡擦身子，偶尔也会骂爷爷几句，因为爷爷会将大便和小便拉在床上，每次爸爸骂爷爷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爸爸怎么这样，不是应该照顾自己父亲么？直到后来有一次，轮到姑姑家照顾爷爷的时候，我去找表哥玩，因为那天很早，我去后先去看了爷爷，爷爷说自己饿，让我喊姑姑来。

姑姑来了后就开始骂骂咧咧，说爷爷一天到晚的吃，虽然后来还是给爷爷端来了饭菜，但是只有一丁点，拳头大小的米饭。

本来准备在姑姑家等表哥起床的，看到这我就回家了，姑姑家离我家不远，走路二十来分钟，其实我也不经常去，母亲很厌恶父亲这边的人，不让我来玩。

回家以后我就跟父亲说了姑姑骂爷爷的话，还有那拳头大小的饭菜，父亲当时就怒了，直接冲去了姑姑家，等父亲在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的还有爷爷。

母亲虽然不喜欢父亲家族的人，但是对爷爷好像也没那么坏，至少家里做了好吃的，母亲都会端给爷爷，并且说爷爷也是可怜人，据母亲说，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四叔不许爷爷给我们家帮忙种田，所以每天天还没亮爷爷就起来先给我们家把秧弄好，天亮以后再去跟四叔种，我估计这件事是真的，不然母亲也不会说爷爷是个可怜人，更不会家里有好吃的从来都给爷爷吃，当然了，母亲也会骂爷爷。

两年后，爷爷去世了，其实爷爷早在几个月前神志就已经开始不清楚了，有一次竟然拿出两张阴钞给我和弟弟，叫我们去买吃的，把我们吓一跳。关于阴钞的来历，大概率是姑姑给的，用来哄骗爷爷高兴。

爷爷去世的时候是在四叔家走的，丧礼是在大伯家办的，一切费用由几个子女均摊。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哭的很伤心，只是流了几滴眼泪，但就这几滴泪，后来在去外婆家的时候还被舅舅和姨妈嘲笑了，说她爷爷走了她还哭，到底是一家人。

当我提笔写这篇回忆的时候已经35岁，从15岁到35岁的20年间，我都非常后悔当年没对那个小老头好一点，遗憾，悔恨，懊恼，自责，每一次想起当年对爷爷的害怕和冷漠的时候，我就无比恨自己的怯弱，和对妈妈的讨好，对，你们没看错，就是对母亲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