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七十一章 这就是你用心的地方吗？

闻言，徐木林低头看着徐轻九，听着徐轻九绵长的呼吸声，这回可以确认，徐轻九熟睡的已经开始说梦话了，尽管知道徐轻九的梦话是什么意味，但徐木林还是沉默了许久，才慎重的说道：“轻九，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纵使，永远得不到你同样的回应，但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只希望，你对我的需要能久一点。就当是我的生辰愿望了，好不好？”虽然熟睡的徐轻九不会给出回应，虽然自己的贪心终究不可能得到满足，虽然徐轻九对自己的依赖会渐渐淡去，但此刻，徐木林和徐轻九仍在一起，并且明天也会在一起，对徐木林来说，已是恩赐。

吴靖桦对徐轻九的保密承诺，只到除夕夜为止。第二日一早，李霁华便让吴靖桦去安排了宴席，为徐木林庆贺生辰，而徐木林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生辰日没有自己动手做饭也享受了一番更多人的祝贺。

或许是从前在天宗的日子单调了些，这段时间待在太原，几个人吵吵闹闹的，也算是种乐趣。过完元宵，仍是没有人提及之前的事，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想着要过年，年前还闹哄哄的江湖，一到年节竟然突然就沉寂了下来。除了年前散播出的一些关于杜盛阳逃出泸州四处躲避的消息之外，一直也没有获知更新的情况。年前各门派剑指元阳派，结果到了后面，只有杜盛阳那个病病殃殃又斯斯文文的长子出来劝说了一番，毕竟杜盛阳并不看好他这个长子，所以许多事不知道也是正常，因此各个门派在泸州守了七八日，便各自散去了。

“我之前那是让着你，怎么年都过完了，你还这么耍无赖？”

既然没有任何变故，大家也乐得自在踏实，索性就继续每天这么吵吵闹闹的过着。以前只有徐木林和徐轻九过招，而徐木林又太过了解徐轻九，不过几次便能掌握徐轻九的节奏和小盘算。如今终于逮住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吴靖桦，不管比试了多少回，徐轻九仍是这般兴致勃勃。只是胜负本就是常事，但若是吴靖桦也熟透了徐轻九的路数，那徐轻九就只能接受常胜之后便是次次落败的事实。连输三日后，徐轻九大早上的便起来开始各种钻研，结果今日又是落败，索性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追着吴靖桦非要继续比试，或许是徐轻九太过急切了些，接连又比试了两场，还是输了，气的徐轻九越是对吴靖桦穷追猛打。

“不管，再来一局，我要知道我到底输在哪里了。”徐轻九提着剑气呼呼的跟着吴靖桦在李霁华身边兜圈子，李霁华也不知如何劝解，被两人摇的东倒西歪，只好向坐在另一边的徐木林求救。

徐木林及时接收到了信号，起身拉住正好转到自己跟前的徐轻九，劝解道：“轻九你看这样如何，换我来和靖桦比试一场，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好不好？”

“......”李霁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木林，心想：我不是让你这般劝解的啊，你和靖桦比试完，之后轻九再接上？直到靖桦输了为止？可惜这次徐木林回避了李霁华发出的疑问。

那边的李霁华无言以对，这边的吴靖桦更是无所适从，只得控诉道：“徐师兄你这是欺负人啊，我和你比试每次都输，你现在这是拿我给轻九练手吗？我不。”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吴靖桦看着徐轻九的架势明显就是怎么都不罢休，再看看徐木林的样子，一点不像是随口说说，吴靖桦只好也跟着耍赖起来，“要让我和徐师兄比也行，得让吴炀和我一起，若是徐师兄不愿，那...”

“好。”不等吴靖桦说完，徐木林便淡定的答道，说完，便已拔剑出鞘以待吴靖桦吴炀出招。

既如此，吴靖桦自然也不客气了，朝吴炀看了一眼，吴炀领会，还不等谁说开始，吴炀便已先拔出剑朝徐木林攻去，吴靖桦交替在后，徐木林反手抵挡住吴炀的攻势后，吴靖桦转眼也到了跟前，徐木林只是顺势，便从吴炀那边收回剑来即刻便朝吴靖桦而去。原本吴靖桦与吴炀眼神交流后定下由吴炀佯攻掩护吴靖桦，吴靖桦在后出招的计策，结果不知是不是徐木林当即便识破了，根本未将精力过多的放在吴炀那边，而是持续的对吴靖桦攻势逼迫，而对本来要做策应的吴炀，只是通过身法回避，如此，却也让吴靖桦根本招架不住，不下二十招就落败了。吴炀与吴靖桦差不多，只是先前专注策应和替吴靖桦回援，吴靖桦一落败，徐木林转眼便对吴炀发起招式，并且是持续不断的发招，吴炀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十招也输了。

虽然一开始李霁华觉得徐木林有些欺负“小辈”的嫌疑，但吴靖桦提出与吴炀联手的意见时，李霁华想着未必真会让徐木林讨到什么便宜，结果这才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这么败了，李霁华一时也不好评价这场比试是精彩异常还是毫无看头。

徐轻九在一旁看着，一开始看着徐木林持续处于上风，也觉得十分得意，只是转念又想到之前徐木林夸奖自己的话，对比如今这局面，徐轻九只觉得徐木林从前八成是在敷衍谦让自己，看到吴靖桦落败时还兴致勃勃，可转眼却已经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不去看徐木林那边的比试。

徐木林那边收下攻势转头去看徐轻九，却见徐轻九并没有在关注比试，反而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徐木林只好走到徐轻九跟前问道：“轻九，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徐轻九一听到徐木林的话，不知为何，更觉悲愤，抬头看向徐木林时，脸上竟有怒意。徐木林一看，一时不明白刚刚有何不妥，但没一会儿，还是明白过来徐轻九的生气所为何来。徐木林可以肯定，徐轻九的努力勤奋和天赋就是注定了徐轻九能力不俗，从前的夸奖，没有一句虚假和敷衍。而前几日徐轻九连续落败时，徐木林也看出了徐轻九的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徐木林希望徐轻九能自己找出来，所以才提议和吴靖桦比试一场，结果换来竟是徐轻九的不满和怨气。徐木林看着徐轻九的样子，突然也有些不悦，也不急着去安慰徐轻九，而是沉声问道：“找出原因了吗？”

见徐木林也是那般严肃甚至有些厉色，徐轻九虽然仍是觉得不忿，但还是回答道：“找到了，是我自己能力不济。”

“天宗剑法的优势是什么？你的优势是什么？”徐木林仍是沉声问道。徐轻九刚刚那样的回复让徐木林觉得，徐轻九恐怕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也不等徐轻九回答,索性继续说道：“主动持续攻击，自己创造机会。你和靖桦多次比试，他早就吃透了你的这个特性，所以一遇进攻便持续躲避以寻破绽，这是靖桦的优势与长处，可多次之后，你也跟着放慢了你自己的节奏，转投为和他一般等待时机寻求破绽，如此你便只剩下破绽百出，这样怎能不输？既然输了，你愿意自己找原因，就该多用些心，这般无赖耍横，就是你用心的地方吗？这般恃宠生娇忘乎所以是你该保有的习性吗？”说完，徐木林也不管周围几个人对于第一次看见自己如此发怒的震惊，也不管徐轻九想解释什么，拿起剑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被徐木林这么训斥一通，徐轻九也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看着徐木林那般负气离开，徐轻九也知道自己错的实在过分，但一时又不敢上前去追徐木林，追上去，如果只能嘴上说些认错的话又有什么用，徐轻九知道，徐木林这会儿肯定是失望了吧。

这些年，在别人眼里，徐木林似乎就是无条件的放任着徐轻九都，可却从不是无限度的放任。徐木林会在徐轻九过度的时候提醒徐轻九应该稍稍收敛注意，虽然因为是师兄弟的缘故，虽然界限上会做稍稍宽松，可也是有界限的，可徐轻九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这样的意识。虽然同龄人之间如此玩闹也没什么不可，但却不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否则就只是不尊敬他人的同时放低自己的自尊。

徐木林离开后，徐轻九呆站在原地，吴靖桦三人也不知是不是该劝慰一番，虽然吴靖桦之前也有和李霁华抱怨过几句，只是毕竟自己是主人家，也不可能真和徐轻九多当真，毕竟一旦自己都当真了，严肃的去提及这种事，多多少少还是不合适的，而且也真的很难说出口。

对于李霁华来说，此事自己多少是处于旁观的角度，或许最适合作为其中劝解的那个人的，正当李霁华腹诽着该如何劝解时，徐轻九那边已经先回过身朝向吴靖桦，认真的拱手施礼后说道：“靖桦，抱歉，这几日是我胡闹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吴靖桦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可是看着徐轻九仍是低头施礼的样子，吴靖桦只好支支吾吾的开口道：“没什么...无妨，无妨，不必在意。”

看着吴靖桦无所适从的样子，李霁华也开口缓和道：“此事，靖桦也有不对，既然是朋友间过招切磋，自然该相互指导进步，而不该如此只论胜负。这回木林也帮你们都找出优劣了，以后自当要多多钻研才能更多进步才是。”

“是，多谢霁华指教。”徐轻九仍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微微侧身对着李霁华说道：“这几日有劳各位指点赐教了，轻九欠缺过多，还得再多下些功夫才行，如此请恕轻九先告辞了。”

李霁华关切道：“轻九天赋好，必然进步飞快，也不要太过劳累了。”

“是啊，经你师兄一指点，我也得好好努力一番才是了。”吴靖桦也跟着附和道。

徐轻九抬头笑了笑，而后又躬身施过一礼才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心不在焉的离开，吴靖桦首次体会到身处在一个主人家的位置是多么尴尬难为情，可怜兮兮的看向李霁华以求安慰。

“怎么办？要再劝劝吗？”吴靖桦有些不踏实的问道。

“再看看吧，木林兄长身为师兄施以教导也没什么不妥，只是第一次见木林兄长这般生气，倒是让我有些没想到。”

“岂止是没想到，简直吓我一跳。”愣在一旁许久的吴炀，这会儿终于从紧张的气氛中缓和过来。

“是啊，徐师兄生气起来确实吓人。”吴靖桦附和道：“还是霁华温柔，每次也就是吓唬吓唬我罢了，也不真的动气。”

若不是看李霁华还在场，吴炀当即就要破口大骂，这会儿也只能忍气吞声。

“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此事你也有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李霁华也离开了。

看着吴靖桦在风中郁闷，吴炀只觉李霁华的话真是大快人心，临走前，也不忘再对吴靖桦嘲讽道：“年轻人要戒骄戒躁，怎可如此骄傲自满，”说着还叹了口气，“你自己在这好好想想吧。”

徐轻九站在徐木林房间门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抬了多少次手想要敲门，可最后还是无奈的垂下手，又在徐木林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间去了。可是回了房间反而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往无论发生什么不知如何决断的事情时，徐轻九总还有徐木林可寻，如今是第一次面临不能或是不敢去找徐木林的情况，徐轻九只剩下无措。徐轻九脑子里全是刚刚徐木林责备自己的话，眼前全是徐木林对自己失望的神情，徐轻九突然好想要点秋霁的迷药，让自己能暂时昏死在床上算了。徐轻九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听到隔壁传来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徐轻九才起身站在门边偷听外面是谁在说话。

先前徐木林气冲冲的回了房间，坐下冷静了一会儿后也觉得自己刚刚或许对徐轻九太过苛责严厉了些，可是就近几日看了徐轻九的作为，徐木林实在不愿到最后只看到徐轻九此后面对问题时皆如今日这样“反思”和“改正”。徐木林是偏爱徐轻九，可是不会偏爱到没有任何原则。徐木林一直希望徐轻九能够自由自在，随心而动，甚至曾经希望能保护徐轻九可以一尘不染，可是若要做到真正的保护，最好的是让徐轻九理解世间所有污浊算计，但又不必学会那些，只需要有朝一日能够自己去辨认去避免这些就好。

可是今日的事情让徐木林觉得，或许也是自己一直以来对徐轻九的种种偏爱，反而让徐轻九成了今日这般，增添出些胡搅蛮缠的个性来。徐木林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对徐轻九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对，又或者是不是应该去说的，再或许，对徐木林来说，也该安静的仔细想想，这份关系究竟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分寸距离相处，才是合适的。

徐轻九自踏上长廊的时候徐木林便已知道，看着徐轻九站在自己门口时投在门上的阴影，徐木林忍耐住了想要开门的想法，直到徐轻九离开了好久，徐木林才重新坐回桌前不知有何可想的放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