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二十一章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徐轻九拿着一些瓶瓶罐罐回来，什么话也不说，在一旁投了帕子，先帮徐木林把后背的血轻轻擦拭干净，直到那个深长的伤口漏出来，徐轻九顿觉呼吸都停滞住了，一只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轻九...”徐轻九回来的时候，徐木林就觉得徐轻九浑身上下都冷的吓人，徐轻九替自己清理伤口时，徐木林也竭力忍耐着不做出反应来让徐轻九担心，但徐轻九一直沉默着不吭声，反而让徐木林越发担忧，忍不住唤了一声，却未得任何回应，心里又多了几分害怕，继续试探着开口，“轻...”

“别说话。”

“轻九我...”

“我说了，让你别说话！”徐轻九打断徐木林的话，语气中又气又急。徐轻九继续替徐木林处理着伤口，看着徐木林扶在大腿上的手青筋凸起，相较上次徐木林在客栈生病的那回，这会儿的徐轻九除了更多的担心，还有十足的生气。

若是上次生病是不小心，那这次受伤又是什么？刚刚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没事，你徐木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徐轻九看着那深长的伤口，心中忍不住埋怨。血迹一点点被清理掉，复又慢慢渗出血来，徐轻九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徐轻九赶紧从刚刚拿回的药瓶中找到吴管家说的止血的那个，就要往徐木林伤口上倒，末了，还是缓了缓语气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耐一下。”

“好...”虽然徐轻九有提醒，但药倒在伤口上时，徐木林只觉得那疼痛感直击至头顶，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还在渗血，得先止住，吴管家马上就带大夫过来了，你先再忍耐一下。”

“轻九，我...”

“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你让我冷静一会儿。”

明明是徐木林受了伤，可这会儿，似乎徐轻九才是那个疼的需要冷静的人。

徐轻九之前从来没有帮人处理过伤口，这会儿虽然十分小心谨慎，但还是看出徐木林在自己每一个动作下都紧紧握住扶在大腿上的手，眼见着渗出的血已经将刚刚撒上的药粉都染红了，徐轻九再也忍不住，在徐木林身后小声啜泣着，虽然徐轻九也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徐木林还是听到了。

徐木林听到徐轻九的哭泣声，转过头便看到徐轻九眼泪挂满脸颊，此时的徐木林，比起伤口带来的疼痛，徐轻九的眼泪更让他觉得痛得要窒息。

“轻九...”徐木林原想抬起手替徐轻九擦拭眼泪，虽然抬起的是没有受伤的另一边，但由于疼痛此刻已经牵扯着整个后背，徐木林只是微微抬起一些，额头上便又渗出许多汗来。

徐轻九见徐木林动作，赶忙伸手捉住了徐木林那只只微微抬起一点手，又自己抬了手，扯着袖子胡乱的将脸上的眼泪抹去。

“师兄你别动。我自己擦。”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到的？”

“就是...”

“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刚刚回来不是迷路了吗，夜深露重，地上应该是落了露水，我一时没留神险些滑倒，好在后面有棵树，就跌靠在树上了，靠上的时候有点疼，想着应该就是有些磕到了，也没多想。刚刚你在外面碰到我后背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疼，想着一会儿弄些消肿的药膏抹一抹就好了，没想到竟流血了。”

后背伤口还是十分疼，但为了不让徐轻九再如此担忧难过，徐木林竭力保持着，才流畅的将谎言说完。徐木林说完之后见徐轻九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眶里还含着泪，也不说话，徐木林只好继续说道：“真话，真的是不小心磕到的，师兄不骗你。”

真话却不是实话，是磕到的，却不是徐木林所说的那样意外下磕到的。徐木林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说出这种弯弯绕绕，含糊其辞的话来。但徐木林想着，这种话，恐怕之后会说的越来越频繁。

“好，你若是骗我，我从今以后就不喜欢你了。”

“...好。”徐木林说完，转过头难看的苦笑着。

“师兄，你以后能不能多...”徐轻九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吴管家赶来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徐公子，我带大夫过来了。”

“多谢吴管家。大夫，麻烦您赶紧给我师兄看看他的伤。”徐轻九快步上前打开门，将大夫请进来。那大夫也不多言，进门便看到桌上放着的染红的帕子，上前坐到徐木林身后，细细查看起伤口，见那伤口虽然血流已经慢慢减少了，但还是一直在往外渗出，又微微按着伤口周围看了看。

那大夫的动作可不像徐轻九那般轻柔，徐木林只好撑着手紧紧按住大腿，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额头上还是不可控的冒着汗。

徐轻九看着徐木林的反应，正要上前嘱咐大夫轻一些，便听得大夫开口。

“这伤口太深了，只是上药很难止住血，最好能做下缝合，这样才能快速止血，之后伤口复原的也快。”大夫说完就开始从带来的药箱中找工具，好像刚刚的话并不是要询问意见，只是简单告知。一旁的徐轻九马上上前，伸手示意大夫先等等。

“公子不必担心，我常年帮人处理刀剑伤口，也算是精于此了。”

“刀剑？！”徐轻九精准的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但想到现下的关键不是这个，又好继续说道：“大夫说缝合？像缝衣服那样将伤口肌肤...”

“公子说的不错。济初的客人想来也是江湖人，莫非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处理伤口吗？”

“没有。师兄以前从未受过伤。有没有止疼的方法，若是没有，可否麻烦大夫再想想其他方法？”

“公子原来是在顾虑这个。”大夫了然，从箱中拿出纸张，写下处方递给吴管家，“老吴，麻烦你按照这个方子从府上取了药让人煎好送过来吧。我先给他试试能不能扎几针先稍微止下血。”

“是，我这就去。”

将药方给了吴管家之后，大夫便继续取出银针来，给徐木林施针止血。徐轻九在旁边看着，只见几根银针落下后，渗血确实少了许多，但又想起大夫刚刚说的那话，没忍住询问。

“大夫你刚刚说刀剑伤？”

“是啊，我在孤霞庄都不知道给多少人处理过刀剑伤了。”

“我师兄这也是刀剑伤到的？”

闻言，大夫抬头疑惑的看着徐轻九，又看了看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木林，心下奇怪：是不是刀剑伤到的，自己不清楚吗？

“大夫？”

“你看这伤口边缘，如此不规则，哪有兵器是这个样子的？是在哪里磕碰到了吧？”前一句问的徐轻九，后一问问的徐木林。大夫说完，也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在一旁摆弄起药箱里的工具。

徐木林抬头看着徐轻九，勉强的笑着。徐轻九只是看了徐木林一眼，走到一旁去又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帮徐木林擦拭额头渗出的汗。

“轻九。”

“......”徐轻九却不想开口。

“轻九？这名字倒是有些特别。”一旁坐着的大夫捣弄了一会儿自己的工具，看着旁边两个人别别扭扭的，顿时来了看戏的兴致，杵着下巴斜着脑袋看着徐轻九。

“在下徐轻九，这是我师兄徐木林。”出于对帮徐木林看伤的大夫的礼貌，徐轻九驴唇不对马嘴的答道。

“徐？天宗的？师父是谁？徐恩惠吗？”

“天宗自清堂。家师徐恩泽。”

“徐恩泽？听着有些耳熟。”大夫恍然大悟般的喔了一声，“是之前总听济初提起的徐叔父吧。不过，自清堂？这名字怎么这么怪？是何意？清者自清？”

“先宗主之意，后辈不敢妄自揣测。”徐木林觉得此人言辞不善，说话时，语气中也不乏冷漠。

“徐恩泽？和徐恩惠是什么关系？”未得答案，大夫索性换了问题。

“掌门和师父也是师兄弟的关系。”毕竟是帮徐木林处理伤口的人，徐轻九语气又和善一些。

“师兄弟？就徐恩惠那点本事，师门中居然还有师弟？徐恩惠就给你们师父放在个什么自清堂，恐怕就是什么也不如徐恩惠，执剑堂啊，尚修堂啊，怕都是无能管束吧。”

若刚刚所说的话可能就是些玩笑话，那这句话已是十足的贬低讽刺了，一旁的徐轻九也换了语气，“敢问大夫怎么称呼？可否请你亲自对我这个自清堂徐恩泽的徒弟指点指点？”

“我不过一介江湖郎中，哪里能指点天宗自清堂弟子。”

“既如此，就请你莫要信口胡言，诋毁我师父。”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算是诋毁了？”

“未做任何实际了解，便说出我师父与其先师无能的话来，难道不算诋毁？自清堂也是师父先师，天宗初代掌门宗主所设下的，其中自有考量，只是未曾告知过我们这些晚辈而已。自清，有何不妥？”

“我不过是根据事实推断罢了，徐崇山，倒是个了不起的人，只是你们师父若是同样师从于他，若是能力确实在徐恩惠之上，那为何不是他做掌门？你说你也不得而知，那我也不过是随意猜测而已。”

“只凭借做没做天宗掌门便猜测我师父能力不足？确实随意。如你所说，若要证明自己不是无能的，那就必须得成一派之掌门才行？那你...”

“轻九。长辈的事情，晚辈不得而知，也不必非要知晓，都是往事而已，与我们这些晚辈也没有什么关系，反而，我们这些晚辈随意猜测评判长辈的过往，实是不敬。”

大夫嗤笑一声，“在下素来口无遮拦惯了，两位勿怪。前辈的事，我们这些晚辈确实不清楚，有关又或无关的，谁知道呢？我这个人向来好奇心重，就是喜欢些趣事罢了。”

“我与师弟身为天宗子弟，得师父教养，自然也要出言维护。”

“知道知道，就像你们习武之人喜欢比试切磋一样。不过，我看你们两个倒是不错。估计我从前对徐恩泽的判断确实有失妥当。难怪济初一听我说那些话也想揍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