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爱情离去 罪孽

我从未想过要跟某种眷念，亦或是某个人纠缠一生，然而那是确确实实发生了，后来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不属于我的记忆，像是别人记忆中的一块碎片。后来想了想，可能并不是她，那只是我与自己的纠缠。

那个叫莎尔拉的女人，跟着我一起沉下去了。

那天，已经是夜晚了，莎尔拉下了电车，急匆匆地跑到那条暗巷里的咖啡馆。打开木门，老板娘在抽着香烟，吞云吐雾的，保罗则用白净的帕子擦着盘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板娘吐出一缕烟雾，“又去探望丈夫了？”说完她又抽了一口，“已经开店了。”

莎尔拉一边换着鞋一边他轻声喘气，“我这就去换衣服。”

“反正都是要被判死刑的人了。”

莎尔拉换好鞋，径直走进了更衣室。

……

而此时此刻的我，正在一场闹剧里。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这是这座城市的某处。楼下是一家破烂不堪的杂货店，我们一堆人聚在二楼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听台上的人演讲。

“数十万人！据内务省称，我国的失业人数已逾十万！并且人数还在急剧增加！大家可知道这是什么情形?这意味着维持我们国家运转的齿轮即将停止转动！我们正处在生死存亡的民族危难之际！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我们这流着伟大血液的民族走向灭亡！”

台上的家伙在激情澎湃地喊着，台下的人在这声响彻整个场地的叫唤后，开始了热烈不断的鼓掌，这响声胜过台上那人的嗓子，让我感觉到了一种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那群狗畜生高层干的好事！”

我也跟他们一样，用我双臂的所有力气让两只手掌击打出洪亮的声响。

“同志们，你们可知道，那群愚蠢的家伙还打算让那群洋狗派王室来做我们的国王，再继续实行他们丑恶的君主制度，给我们的人民带来灾祸！不可能！让一个外来人来做国王，简直痴心妄想！”那人高声怒吼着，一只手臂奋力向外一挥。

“那群软弱求全的高层，他们对我们根本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的那点资产，不敢跟那些洋狗打，可他们不敢，我们敢！污辱我们人民尊严的事我们居然不容许，所以，为了我们民族的未来，我们必须反抗！我们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错！”有不少人撕破喉咙喊到。

台下又响起更加震耳欲聋的掌声，愈演愈烈。

我扫了一眼在我周围咆哮的这群人，眼里全都射着令我慌乱的异彩。在我看来那是毒瘾上头的神采。

闹剧继续如火如荼的上演着，有人洒着热泪，有人在底下高呼，“推翻政府！”

“城里的失业还在继续上演，村里人卖身的事件也接连不断。”

那人忽然停下了，过了数十秒，他开始一脸苦恼的捂住左眼。

“接……接连不断。”

又过了几秒，我像被木棍当头一棒一般，脑子里的东西被瞬间清洗了一遍，猛地从凳子上立起来。

“啊！我！”

“我……我的妹妹……她，为了补贴家计……”我的声音颤抖着。

“她也被迫去卖身……后来又染上了疾病，卧病不起……”

说完我又用手捂住了嘴，用喉咙发出一阵哭腔。

突然我昂起头，右手成半握状伸向天花板，紧紧发力，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她才上初中啊！”

台上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冲我大喊，“这位同志！”

“大家知晓了，你的家庭深受他们的毒害，我们对你表示同情。”

“可是同志们心里应该清楚，更多像这位同志一样的家庭也正在遭受苦难！包括在座各位的家庭！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革命！革命！”说着他又振臂一挥。

“先推翻这虚伪逢迎的政府！再狠狠地告诉那群来我们这撒野的狗，我们不需要国王！”

“好！”

“现在正是推翻政府的好时机，武装起义迫在眉睫！在那里签上名，参加我们的运动！”他指向一个方向，“我们一起建立一个充满幸福的自由国度！”

“我要签名！”我第一个喊到，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他指的地方快步走过去。

“我也要签名！”我身后传来一个人的怒吼。

“我也参加！”“我也是！”

果真身后的人早已坐不住，一个个站起来。

台上的人见况又补充了一句，“还请出资协助购买武器！”

“好！”我们齐声迎合。

……

啊，

过了一会儿，我在旁边脏乱的厕所里小便，解开裤子，想起刚刚的事，哀叹了一声。

在我看来，刚刚的这群人里，有的人可能真的关心国家命运，而有的人也可能像我一样，为了试试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可能有着激起他人斗志的价值，可能也有让自己承认自己狡猾无比的价值，我不知道，这些怎样都好，我不愿去想。我知道装作这样一腔热血并不好使，没办法让我安心，也不能让我的钱包鼓起来，让我的奔走变得有意义，只会在金钱散尽的时候再度陷入痛苦，最后弄得一幅落魄不堪的样子，不，并不需要有意义，那太奢侈了，至少得要能让我看感到愉悦才行啊，更何况能不能做到满腔热忱，我也不清楚，可能做不到。

而我确实有一个妹妹，但她并不像我说的那样悲惨，而是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参加这种自由党派的纷争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氛围，这样与我本身相排斥的精神活动当中，好像这样我便可以解开我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变得跟他们一样。而我根本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哦，是为了钱。

哎，可没有钱我是活不下去的。为了钱，我已经面目全非了。但好像也只能这样，我还能为了什么活下去，为了去多喝几杯么。

但是，幸好我有这样一位挚友，在我原本难以挣扎的困境里，他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呢。话是这样说，他虽然带着我找到了不少搞钱的路子，可有时让我十分厌恶，他的一字一句都令我厌烦，只想让他安静下来，就好像他一开口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那时我心里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也对，他总想在我有些满足之后，再从我这取得一些好处，得手之后便逃之夭夭。

我们两人都清楚彼此的关系，没什么所谓，也没什么必须要去满足对方的事，我们互相瞧不起对方，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玩味，因为我并不讨厌跟自己瞧不起的人交往，那反而让我安心。

这样的世道，我也并不关心，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失业，演讲，革命，都没有我要去斗争的东西难办，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

……

此时此刻这些荒唐事情一一在我脑子里飞过，我感到了一丝惶恐。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是卢克，也就是我所说的挚友，刚刚在台上演讲的人也是他。

“这钱来的还真是易如反掌啊。”

“你说是吧，行动队长？”

“你演戏也还挺有一套的，跟个小丑一样。”

“很适合你。”

“是吗？”

“说是为穷人谋取福利，却从更穷的人身上榨取钱财，若是知道这样的你其实是个贵族出身，大家会作何感想呢。”

我抽身走开，用一旁的水龙头洗手。

微微抬头，看见眼前的镜子正印着自己的脸。

曾经有无数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当我盯着那双眼睛，试图看到更深处的东西时，随即我的脑后跟忽然一凉，啊，真是张怪物的脸。我从这张脸上看不出寻常人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这世间所有卑鄙丑恶的集合体。

我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无法接受，我为何挂着这幅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