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异游录 第72章 故人再回首

临淮又惊又慌地站在容谨身后，容谨举着寒光剑插在地上，入土三寸。剑身上的鲜血顺流而下，缓缓地滴入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山路又被抹了一层红。此时此刻的容谨双手握住剑柄支撑着全身重量，浑身上下都是血，他自己受伤得来的，杀敌沾染上的，身边兄弟死去喷溅而来的，一层一层地涂染在盔甲上，使得原本鲜亮的盔甲染上了锈色，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昭华公主用甜美的嗓音诱惑道：“三弟，过来我这里，我是你亲姐姐，再怎么着都不会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地待在西凉宫，姐姐保你没事。”

而另一侧的高勇将军生怕临淮入了昭华的阵营，便粗声粗气地喊道：“臭小子，不要被这个妖妇骗了。你父皇对西凉开了战，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咱也不折腾你，你父皇不退兵，咱就一箭射了你，让你好好上路。”

临淮又往容谨身后躲了。无论去哪里，现在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想死。只能死死地扒着还撑着一口气的容谨。

这两方都不肯先动手，都不肯让步，双方胶着不动。临淮一脸期盼地看着容谨，容谨知道双方都不会等太久，再纠缠下去双方都不肯退让，临淮又不肯做出选择，双方都只会先一箭毙了自己，再把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临淮抢走。他抬头看了看在这尸山血海中仍然艳光四射华贵美艳的昭华公主，又看了看从战场上特意跑来捉人的挣着嗓子喊话的大老粗高勇将军，都是死路，他知道在现在的临淮心里，也许回昭华身边会好一些，毕竟都是成国送到西凉的质子，双方是亲姐弟，做姐姐的总会看顾一下弟弟。现在的临淮就是如此地天真愚蠢。

可是，容谨对昭华不说知根知底，也了解一二。最毒妇人心，这个昭华公主能当上西凉王的宠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他转头，又仔细看了高勇将军。高勇将军哈哈大笑起来，猛地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过是今天死明天死的问题，考虑这么久做什么。臭小子，赶紧给我过来，若你父皇不退兵，我们千万西凉士兵和你成国的士兵给你陪葬，你也死而无憾了。”洪亮的嗓音震彻山谷，声音里饱含了悲怆和愤恨。说道最后高勇将军心有不甘地在空中伸开了右手五个手掌，又迅速地握紧拳头，作势要捏碎成国的样儿。容谨捕捉到这个动作，心下一动，了无生趣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精光，他粗喘着断断续续地说道：“高勇将军素日勇猛无比且有大义，不屑小人手段，你跟着他回去，也许还会有些许生机。”

此去一别，山高水长，生死相离，黄泉再聚首。

临淮转身向高勇将军迈步的瞬间，昭华公主下令手下朝二人放箭，她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临淮使出了浑身解数朝高勇将军所在阵营跑去。而容谨，挣扎着从地上拔出寒光剑，斩断箭雨中的腥风血雨，为临淮斩杀出一条血路。

高勇将军乐的成国来的两个质子互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容谨剑术了得，百来支箭矢一起朝他射来，也只是手臂上扎了几根箭，身上也中了几箭，只是这几箭都是致命的，血盔甲裂碎成片，黄金膝跪倒在地，铁血臂弃剑脱手，一贯高傲的头颅似承受不了重量一般，终于低下了头。

临淮以为容谨死了，又哭又闹地被高勇将军的人拖着回了西凉王宫。

他没有看到，在他走后，昭华公主的护卫涌上来，探了探容谨的呼吸，确认中箭的部位都不是致命的，顺了昭华的命令，制了一个简单的担架，把人运回了西凉王宫。

一方一个，倒也公平。

只是昭华不可信，高勇也不可信。

为什么容谨他还活着，为什么他还如此镇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若不是当初容谨执意要让自己去高勇将军那儿，他也不会惨遭此等迫害。为什么他当初不一剑杀了自己。为什么他还要活着见证自己的不堪？为什么当初他不直接死在那场争夺战中,为什么还要回来。

西凉与成国的战争，早已经结束，化为英魂投胎的比比皆是，早死早超生。在战争中侥幸存活的人有如容谨这般，舔舐着战争的残血，埋葬过去，缅怀先烈，感激每个在战争中付出生命和青春的灵魂，摇摇晃晃地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坚毅地踏出新生。也有如临淮这般，死死地咬住战争的每一息每一影，在自己的脑海里禁锢住亡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在自己的脑海里画地为牢折磨每一个在战争中存活的每个生魂，生啖其肉生吞其血，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别人，对他好的，对他坏的，对他狠的，对他善的，全都化为仇人，在自己开辟出来的地狱继续那场战争，最终大获全胜。

可在现实中，他又无能为力，不能一个个地找他们复仇。临淮拿这些人无济于事，所以只能把这些怨恨播撒在其他无力反抗的弱者身上。

但容谨不是弱者，所他无法冲容谨发火。

厅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人，疏儿躲在他的屋里不肯出来，李进也被冷翠借去办理年节事宜。临淮握着拳头恨恨地捶在四方茶几上，青莲戏鱼茶杯震出了案几外，落在了地板上，碎了一地，茶汁溅到他的衣袍一角，事事皆不如意，连个茶杯都和他作对，他顿时怒火中烧，咆哮道：“人都死绝了，王府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外院伺候的丫鬟听到动静，忙慌乱地进了厅堂，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碎片，临淮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婢女，一脚踹了过去，婢女慌乱之下用手支地防止蹲在地上，不防压在了碎片上，碎片插入了她的掌心，顿时鲜血直流。她也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忍着疼继续收拾碎片放到簸箕里，拿着抹布把地板的茶渍和鲜血擦干净了。才低着头拿着工具弯腰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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