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追情梦六百年 第八十三章 严正官场风

甄元生借要清晨享用新鲜空气之由，拒绝了轿送，步行返回家。一路上，甄元生都在心里分析这个李玮，与父亲所讲的那个李玮的确相符，可又怎么变得如此市侩，如此钻营呢？为何把官职看得那么重呢？难不成正如坊间传说，立于染缸而不能不染？他心想，这李玮旳理政能力一定不会太差，为什么又不于升迁呢？这其中必有问题。想着走着，倒也没什么感觉地就回到家里。

“晟儿可将事情处理妥当？”

“母亲放宽心，孩儿已经处理妥当。”

“这就好，这就好。”母亲十分高兴，“我欲带小莲儿去街市看看，午时尚可回来，你父子俩就好好聊吧。”

“母亲，孩儿也要随同母亲一起，以便照顾母亲。”“别没出息了，只我与小莲儿，不允你去。”

甄元生朝小莲儿伸了伸舌头，做了个要哭的脸相，把一家人都给逗笑了。

待母亲和小莲儿走进屋里后，甄元生给父亲斟好茶，坐在了父亲的旁边。

“你看这知县如何？”老爷问甄元生。

“仅仅认识片刻，尚不得知。但感觉这知县还算清水，没有完全染污。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改变了初衷的，又为何要改变？”

老爷也有些不解：“难道他是利欲熏心？倾慕权力？”“像又非像，是又非是。”甄元生微微地摇摇头。

“既摸不透，我们就不谈他了吧。”

“是，父亲。”“你和小莲儿的事，有何打算？”“敬听父亲和娘亲安排。”

“那就趁你探亲之际，完婚了吧，也省却我与你娘亲的心事。”“孩儿亦有此意，一切由父亲确定吧。”

“好，回头我和你娘亲相商一下吧。”

“说什么啊？等我与小莲儿从街市回来再说吧。”

夫人拉着小莲儿的手，从里间走了出来，对老爷说了一句：“你们爷俩找点事做吧，我们出去了。”

小莲儿随未来的婆婆来到繁华闹嚷的街市桃花沟，就在桃花县城的正中央，出门不远，就是一条宽大的街道。

街道两旁门店林立，各类招牌在风中飘舞。买早点的用尽气力地大声呼喊着，更多的人在提着一筐鸡蛋、背着一捆硬柴、推着一车果子、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边，都是一同声地呼叫着。许多赶早集的人们都涌进了城里，让这座并不太大的城市立即人满为患。

小莲儿第一次来到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城市，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花花绿绿的布匹，金玉闪闪的珠宝，浓香扑鼻的糕点，锣鼓喧天的杂耍，活蹦乱跳的孩童，令小莲儿目不暇接，不由得兴致勃勃，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正转悠间，小莲儿发现人们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她不免奇怪，扭头看了一下未来婆婆，见未来婆婆笑眯眯地正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了大众的观赏物，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急忙紧紧地挽住了未来的婆婆。

夫人抚摸着小莲儿的肩膀，说道：“小莲儿，看有什么中意的，不妨带回去一些，这里都是百姓们自家的东西，别有一番风味。”

小莲儿应了一声，但并不放开未来婆婆。

在婆婆的指点下，小莲儿十分开心地买了几件样式非常精美的饰品。

第二天，李玮身着一身很普通的黑色粗布衣，带着手捧着账本的户房执事，徒步来到甄元生家里。

来到甄元生家，李玮轻轻地有节奏地敲起了门。

甄元生出来为李玮打开了大门，让进了他，一同来到中堂，分宾主坐下。

“卑职此来是与大人结算给贵府装修清理的费用。”李玮开门见山地说道，“卑职此来还要向大人请罪，卑职昨夜思想许多，实不该妄想贿赂大人，竟以为甄大人可以小礼小恩的腐蚀贿赂，试图以贿赂来求得大人的恩赐，以求谋取升迁，实在是可笑之极，可悲之极，足见卑职不被看重之本质，方明白怨不得别人。”说着，李玮十分愧疚地起身欲下跪。

甄元生急忙托住李玮：“万万不可，李大人果然内心坦荡，在下心里钦佩。如唐某昨天有说错话之处，还请见谅。”

甄元生怎么也没想到，这李玮竟会如此坦诚，勇于担责，心里对他立刻有了一些感觉，“论年龄，我应为晚辈才是，有许多事还请前辈多指教。”

李玮也没想到，原本该被严厉训斥甚至惩罚的，却被奉为前辈。论资历，一个七品怎能与正四品相提并论，更何况，自己又是狗嫌人不爱的类型，既无家境又无背景，在堂堂知府这里能够被人重视，至少能被看高了一眼，已是破天荒的。李玮想着想着，竟忍不住放声地哭起来。

甄元生看见李玮突然哭起来，而且当着他下属的面，看来一定是有很大的委屈了，要不一个大男人绝不至于在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如此失态。他并没有阻止李玮的哭泣，只是为他斟上一杯茶，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许久，李玮止住了哭。他看到甄元生一直站立着陪伴自己，很是激动，忙向甄元生弯腰施礼。

“卑职失礼了，请大人不要见怪。卑职做错了事，甘愿受任何处罚。卑职今天来与大人结算完后即刻请辞，绝不会再做玷污上官之事。”说着便叫户房执事过来与甄元生相见，意欲请甄老爷出面与户房执事逐一核算。

甄元生已对李玮心生敬意，忙进入内请出了父亲。

甄老爷出来后欲给李玮施礼，李玮急忙上前阻止。

“在下实在是一个糊涂之人，竟敢触犯朝纲律例，自知有愧于甄老爷，还请甄老爷恕罪。”

甄老爷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位知县与前几日判若两人，他瞧着甄元生。

甄元生看到父亲很疑惑，便说道：“父亲，孩儿直到今日与李知县交流后才明白，什么叫做以貌取人，以背景取人。至今孩儿才明白，为何贪官辈出，而真正的好官不知出在哪里。”

甄老爷一听甄元生所说，再看看李玮惭愧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一切，忙向李玮施礼，说道：“请恕在下过去对大人有所误解，实在惭愧。”

李玮忙还礼：“甄老爷不可这般说，羞煞下官了。也的确是下官有所图谋，方对您及家人大加折腾，实在是太过荒唐，太过愚昧，算得上是一个污吏。在下能遇到甄大人，真是三生有幸，细想起来，在下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堪入目。”说着不免伤心。

甄元生请父亲坐下，并请李玮与父亲并排坐在一起，他坐在了下首。

李玮执意要换位，被甄元生制止。

“虽然晚辈不能全知前辈的所遇，但已明白了许多道理。晚辈恳请前辈一如既往为民谋利，无需在乎他人之目光。说真心话，晚辈若遇前辈此种状况，恐怕做出来的事情更为出格。还望前辈不要因此而荒废自己，想必日后定有更好前途。”

“诚谢甄大人的提点，大人对小人的不计前嫌，令卑职感恩不尽。至于以后的前途，卑职已经醒悟，不会再去计较，安息于自己的良心就是。”

“前辈的宽阔心胸足够晚辈学习一时了。”

“大人，以后千万不再‘前辈前辈’地称呼在下了，这会失了大人的威望。”

“威望？”甄元生笑了，“何为威望？尊长就失去威望了？若真如此，晚辈倒愿意失去这威望，做个诚实的小辈，可以在长辈面前肆意妄为了。”

“李大人不必与晟儿再争了，难以说过他的。”老爷也笑起来。李玮从内心深处敬仰起这位小于自己过半还多的后生知府，难怪吏部尚书收他为得意门生，这甄元生实在是德才兼备，精锐横溢了。

“既如此，何不在敝处小坐片刻，薄酒一杯？”老爷邀请道。“甄老爷相邀不敢不从，只是应先结算完才是，公私还是明了为好。”

老爷一听李玮这话，心中大喜，不由得抓住李玮的手摇着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李大人如此开明。立即结算，立即结算。”

清算完，老爷与户房执事立了契约，取出相应的银两交于户房执事封存。

李玮见老爷执意挽留，甄元生又示意可留不可强走，便双手一拱：“那小冬瓜就留下蹭饭了。”李玮的自嘲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素茶淡饭，简简单单。本来，这明朝也没什么佳肴美味可食。送走李玮后，甄元生很有感触地对父亲说道：“任人唯亲，认貌为亲，以权钱为亲，荒淫了多少朝政，败坏了多少良臣。孩儿立志要予以改变，也许，我面临可能会失败。”

“如何行政，为父不甚的改革明白，只要你认为正确，就去做吧。”“父亲，李玮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无德无才，而恰恰是他很有德才，只不过是貌相不入人眼且又犟拗而已。”

“咳，这又能如何？当今之世，不都是如此的么？有几人能以德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