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散。
东宫。
“你这几日精神焕发,真让人喜,我看你都快回到十几年前了!”
马皇后斜倚在软床上,看到朱元璋乐呵呵到来,也赔笑说道。
“你的病,可好点了?”
朱元璋走过去,轻轻的扶着马皇后坐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我没什么,又不是病!不过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懒得起来走动罢了!”
马皇后轻轻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
“老四上次送来的辽东老山参,好像你吃了身体很受用,等他班师回来了,我再让他给你搞点送过来。”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略显萎靡的神态,皱了皱眉说道。
“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操心。”
马皇后挥了挥手,远处的侍女丫鬟倒过一碗谷雨的新茶,递给朱元璋。
“唔!好滋味!”
朱元璋品了一口,赞叹的说道。
从侍女的茶盘中端过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顿牛饮。
“重八,重八!”
“你都当皇帝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愣愣的,不注意仪态!”
“这要是让百官看见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马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
“哈哈,咱不管他,痛快就好!”
朱元璋大笑着放下茶壶:“有个事你给我参谋参谋?”
马皇后一愣,告诫一般的口吻说道:“重八,妇女不得干政,这是古来的规矩,你可别撺掇我犯法。”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朱元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徐达不日班师回朝。你说咱给他点什么犒赏?”
马皇后点头沉思:“徐达立下不世之功,确实该重赏才是。”
“不过你刚才提到老四,我倒想起来一个办法。”
“只是要是说出来,倒显得好像我吃了老四的山参,替他拿好处似的了。”
马皇后沉思了一会,忽然笑着说道。
此时外面晴朗,云开雾散,内宫光线透亮,马皇后的精神好像也恢复了许多。
“啥事,你快说出来我听听!”
朱元璋在马皇后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拖鞋盘膝坐在身边,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妙云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你看要是把她许配给老四,如何?”
“咱们两家结成儿女亲家!”
“老徐家也算是攀龙附凤了,还有比这个更大的恩典吗?”
朱元璋一拍大腿:“还是你脑子好使,这法子贼好!”
“妙云那姑娘不错,知书达理的,论面貌论才学,都不委屈了老四。”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就看着办吧,跟徐家通个气,徐达班师回来,我就宣旨!”
朱元璋话音刚落,宫女来报,丞相李善长有事求见陛下。
朱元璋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东宫,匆匆往奉天殿而去。
马皇后立刻下旨,着一内侍太监往徐府传徐妙云入宫。
……
徐府。
“娘,皇后娘娘怎么就知道我回来了呢,我这前脚刚进来,她的懿旨就跟来了。”
徐妙云看着桌上的懿旨,纳闷的问道。
“你这丫头!”
“你私自出府的事,到现在还瞒着呢!哪儿敢张扬出去!”
徐夫人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徐妙云的额头,气愤愤的说道。
“可是去皇宫,我有点儿害怕,不知道皇后娘娘找我什么事儿?”
徐妙云猜测不定,心里颇有几分不安。
虽然马皇后和蔼可亲,但是皇宫内的那股帝王的威严和莫名的压抑,总是让她无法习惯。
“姐姐,要不我跟你去吧?”
徐妙锦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你快一边儿玩去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家伙!
徐夫人站起身来连拉带拽的把小妙锦赶出了房间,关好门又回转过来。
“你好好打扮打扮,我陪你去一趟吧。”
“有些事儿啊,还真得我陪着你才行。”
徐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一边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徐妙云。
“这是前日东海王府上胡夫人送我的,听说比胭脂好用的多,我都没舍得给你妹妹。”
“你看你出去这段时间,都晒黑了,去好好捯饬捯饬!”
徐妙云一怔,似乎母亲另有所指……
……
东宫内。
徐夫人带着徐妙云来到马皇后身边。
她与马皇后情同姐妹,昔日朱元璋南征北讨的时候,马皇后和徐夫人作为军队高官的家眷,随军而行,朝夕相伴,互相扶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孩子,真是喜人,越长越俊美了!”
马皇后招呼徐妙云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乐呵呵的夸赞道。
“你呀,打小就夸她!”
“刚出生的时候就抱着她说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也托你的鸿运吉言,这丫头长得还像个人样儿!”
徐夫人心情也是大好,跟着赔笑说道。
几句寒暄之后。
“今儿早朝之后,我跟陛下商量,打算把妙云这丫头许配给老四朱棣,想听听你的意思。”
“这丫头伶俐俊俏,到了出阁的年纪。老四也还没有婚配,我看他们两个蛮般配的。”
马皇后请徐夫人跟徐妙云用过茶之后,步入正题。
“这是好事儿呀!”
“四皇子跟我们妙云是打小玩儿起来的,算得上青梅竹马。”
“这事就请皇后娘娘做主了,我们这边没有意见!”
徐夫人大喜!
攀龙附凤,跟皇帝搭上亲戚!
这是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的荣耀。
何况朱家和徐家也算是世交,能够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
“那我这边可就回复陛下了?”
“瞅个吉祥的日子,就给他们把喜事办了!”
马皇后笑吟吟的说道。
这事不过是走个过场,以示对徐家的尊重而已。
入府即为皇妃,从此飞黄腾达衣食无忧,天下任何一个女子也不可能拒绝!
“皇后娘娘,我不能嫁给四皇子朱棣!”
忽然身后,一个清脆而决绝的声音说道。
徐妙云!
震惊!
意外!
没有人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笑不露齿,行不摇头,坐不漏膝,站不倚门的徐妙云。
性情温顺,恭贤孝顺的徐妙云,竟然公然说出这种话!
语不惊人死不休!
非但不孝!
而且不忠!
徐夫人脸色大变,低声喝道:“你说什么!”
马皇后身为国母,仪态从容,虽然并未发作,但脸上也已经有些不悦。
“皇后娘娘,娘。”
“我不能嫁给朱棣。”
徐妙云上前,款款下跪,叩头说道。
马皇后声音平和,但固有威严:“你为什么不嫁……”
徐妙云绞尽脑汁,思量着对策。
公然忤逆圣旨,可是掉头之罪!
非但自己性命难保,还要殃及徐家上下,父母的官爵功业,也会毁于一旦!
但若此时不能果断抗争,那便永无机会了!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过。
“皇后娘娘,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而且我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我若嫁给朱棣,岂不是令皇家蒙羞……”
徐妙云跪伏在地,再拜说道。
“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夫人大惊失色,但脑中随即浮现出徐妙云归来时候的那个画面,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你这丫头……”
马皇后跌足长叹。
我堂堂帝王之家,怎可能娶个有孕之妇!
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万邦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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