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
汤和手握丝缰,一路沉默不语。
徐达紧走几步,与他并肩齐行。
“驱除鞑虏,是为我辈毕生使命。今日实现,你竟无一点喜色。”
徐达看了看汤和,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你又何尝不是?”
“才灭一狼,又现一虎……”
汤和苦笑,眉头短暂舒展之后又紧皱在一起。
“你可看见那神秘军团的去向了?”
徐达沉默片刻,忽然贴近汤和的耳朵,低声问道。
汤和一怔,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朱棣,低声说道:“你就这么怕他?”
徐达摇了摇头:“他若是知道了那神秘军团的去向,我怕他食不甘味,寝不安枕,非要捣鼓出事来不可……”
汤和点了点头:“朱棣这个孩子,有胆识,有智谋,行事果决,处事刚毅。哪儿都好,就是略有自负,经验尚浅。要想成就大事,还得多出来历练历练,吃点苦头才行。”
“言归正传,你有没有看到那神秘军团的去向?”
徐达话锋一转,完全没有被汤和的话带偏,又回到了正题。
“我在高坡之上,只看到他们往南而去。”
“在瀚海边上略作停留之后,便消失在了戈壁滩中……”
汤和冥思了一段路,这才张口说道。
他素来是个谨言慎行的性格,若无十分的确定,便不会说出口来。
南方……
徐达心中一颤!
南方?
几个意思!
是做归家之计?
还是另有他事!
五千大雪龙骑,若是真的入大明?
又会搅动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天翻地覆?
“这一路我思量了很多,总结出两句话。”
汤和一提缰绳,收住战马,在路边停了下来。
“哦?”
“说出来听听?”
徐达看着前方朱棣的战马渐渐远去,拉开了距离,这才说道。
“这神秘军团,应与我大明有些关系,至少不是敌对关系。否则不会屡次相助,还多有所宽容。”
徐达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他们都明白。
若无神秘军团的两次相助。
蒙古的三十五万骑兵意味着什么!
那是上百万大明将士战死沙场,魂落异国他乡!
那边境扰攘,战事不休,百姓流离失所,国无宁日!
“在天狼谷他箭射我头巾的那一刻,我真想跪下来喊一句‘皇恩浩荡’!”
汤和眼睛望着沙漠的边缘,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现场。
“大逆不道!”
徐达骇然说道。
但随即沉默。
神秘军团对于大明的恩德,又岂是一句“皇恩浩荡”所能报得了的?
“那还有一句呢?你不是总结出了两句话?”
徐达继续问道。
“第二,这神秘军团,可能真的来自我大明,也必将回归我大明!”
汤和正色说道。
“你是说,他们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在大明境内了!!”
徐达脸色大变,骇然问道。
汤和点了点头:“既然他并无恶意,在不在大明之内,也不足为重了。只是这事还是暂避着朱棣这孩子。让他知道了,没事也能搞出点事来!”
“难道这只兵马,是大明境内的,某人的兵马?”
徐达看了看汤和,疑窦重重。
汤和摇了摇头,一抖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往前而去。
徐达也提辔向前,心中捉摸不定。
二十年前元末,天下大乱。
那是一个群雄并起,争霸天下的年代!
三十六路藩王,七十二路烟尘!
更有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地方小股势力!
可谓是处处藏龙卧虎!
陈友谅?
张士诚?
明玉珍?
……
瀚海之南,六百里。
已出了大漠,渐进山区。
徐妙云的战马在她被虎牙擒获的那一刻便丢失了。
此刻她依偎在少年将军的马背上,片刻不离。
瀚海的水洗。
洗去了风尘,洗去了铅华!
这反而让徐妙云更有自信与这少年将军同乘一骑了。
“我这战马之上,可算舒服?”
少年缓缓而行,背身问道。
“还……凑活吧!”
徐妙云低声说道。
“那就是不怎么舒服了!”
“我从瀚海中央救你出来,直到现在,已经兵行八百里了,你竟然一直没有下过马背?”
“想必你坐禅的功夫,应该是十分的了得了!”
少年朗声大笑,像是开玩笑,又似乎带着几分讥讽。
“你……”
“哼!”
徐妙云满面通红,却又无话可说。
而她自己心中自然知道,之所以这一路上赖在他马上不下来。
不过是唯恐这一下来,便被他推给了那个所谓的刘三!
嫁给刘三……生两个孩子……
徐妙云想到这些,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神魂都要游荡出躯壳不敢回来了!
……
入夜。
兵屯鸣凤山。
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徐妙云躺在草地上,辗转不能入睡。
忽然一股清越的琴声,缓缓升起,传入耳中。
山野之内,也有识得琴韵雅兴之人?
徐妙云自小学习,遍识天下韵律,只听了两声,已经神思飘荡,直挂云帆。
琴声舒缓,似乎一个孤独的人,行走在大漠之中。
徐妙云起身,寻声而去。
琴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
一袭白衣独自站立,仰头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
四周万籁俱寂。
那洁白伟岸的身影,在这黑夜之中倍显孤独!
“你来了!”
白衣少年并没有转身,但似乎已知道来的便是徐妙云。
“闻声而至,情不自禁……”
徐妙云轻声说道。
“哦?你也懂琴么?”
少年略带几分意外的问道。
徐妙云矜持说道:“小时候学过,略懂一二。”
少年转身,看着徐妙云,并不说话。
徐妙云不敢抬头,忍不住伸手一掠耳鬓青丝。
淡淡的月光下,肤白如脂……
“我来弹一首,你试和之!”
少年忽然转身坐在山石之上,将一面瑶琴抚平在腿上,说道。
徐妙云默认。
琴声徐徐而起。
才弹不过三两声。
徐妙云舒袖展身,翩翩起舞。
月夜之下,琴声如凤,舞影如凰。
交相辉映,彼此相合!
一曲袅袅,落入林中。
琴声戛然而止。
“你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少年手扶瑶琴,抬头问道。
“霓裳羽衣曲。”
“昔日唐朝玄宗皇帝所谱,可惜安史之乱,遗失了一段,也算是白璧微瑕了。”
徐妙云整理衣袖,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认识这张琴?”
少年又说道。
徐妙云徐徐上前,仔细观察着琴面,色泽。
过了许久。
徐妙云瞪大了双眼!
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宝物!
“焦尾琴?”
“难道是焦尾琴!”
“昔日东汉蔡文姬的父亲蔡邕从火堆里发现了这块桐木,制作成琴,可惜琴尾处焦炭痕迹难以掩盖。”
徐妙云看着少年,更加怀疑少年的身份!
焦尾琴,可是价值连城之物!
早已失传多年,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少年之手!
徐妙云震惊不已。
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犹如一个充满各种惊奇的大谜团。
他到底是何人?
而每一次意外,每一次惊奇,都令她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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