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射天狼!
天狼谷内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虽然金瓜殿下虎牙以徐妙云为饵,将少年将军引去了瀚海之滨。
但大雪龙骑军训练有素,战力丝毫不受影响!
大亲王呼尔卡金,二亲王呼尔卡银,已经剩余所部数百战骑,被压缩在一个狭隘的角落里。
围绕着如意车,做最后的挣扎!
“谁来救孤!”
“谁来救孤,有重赏!”
呼尔卡金哆嗦着身子,颤抖的手端起一杯御酒,希望能借以压惊。
身边的几个娇美女子更是哭成了一片。
呼尔卡银惊慌失措,此时早已不见了踪迹!
“御弟!”
“御弟何在?”
“若有安全的地方,也教为兄躲上一躲!”
呼尔卡金颤声呼唤,一柄利箭贯穿了他的胸膛。
“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
汤和站立在高坡之上,屏息凝气的观望。
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二十万蒙古精锐,已是死伤枕藉,消亡殆尽。
好恐怖的军团!
我杀伐一生,所历大小战斗,不下数百场,还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部队!
其疾如风!
其徐如林!
侵掠如火!
不动如山!
难知如阴!
动如雷震!
古往今来,恐怕……
只有千年前楚霸王项羽的部下,可以形成如此的强悍战力!
正在汤和慨叹敬服之际!
忽然自天狼谷北麓,缓缓行来另一只兵马!
元庭!
汤和只一眼,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黄罗伞盖!
天子的威仪!
对于这顶伞盖,汤和并不陌生。
九年前。
汤和随大将军徐达,鄂国公常遇春北赶大元。
攻入大都之际,便是这顶黄罗伞盖下活捉了元顺帝!
可惜诡计多端的元顺帝行的偷梁换柱之计,那活捉的元顺帝,不过是个长相类似的赝品……
汤和还因为这件事被朱元璋罚了半年的俸禄,因此直到今天依然记忆犹新!
远远望去。
只不过八年不见。
昔日的元顺帝,此时已经瘦弱得如同一具骷髅,可想而知,这些年他备受煎熬!
“无道的昏君!”
朵里不花攻下大同,捷报传入元庭,元顺帝大喜!
便催促着朵里不花速速班师,将大同财宝美女,全部运回大都供他受用!
但之后却断了消息!
呼尔卡金、呼尔卡银奉命出发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元顺帝便又有了新的主意!
我那两位哥哥,个个都是贪婪成性,恐怕朵里不花的那点俘获,还不够他们自己享用的,又怎么轮得到我?
区区十万纠合人马,便轻易夺下了大同重镇。
若是我再提元庭所有精骑,加上两位王兄的二十万兵马?
再联合朵里不花的所部十万,合计也有三十五万了!
一路直捣金陵,有何不可!
江南的美女,胭脂……
到那时节,我搂一个,抱一个,底下再看着三千佳丽!
元顺帝忽然想入非非,不能自已!
朵里不花的大同之战,甚至给了他一种大元雄起,天下无敌的错觉!
因此次日便收拾了仅存的所有家当,引领所剩的三万兵马,仓促赶来!
……
“你等迅速回营禀报徐达元帅,我在此观战,了解战局!”
汤和唯恐一时离开,便错过了擒获元顺帝的踪迹!
若此一战能生擒此匪首,则北蒙万里草原,一战定天下!
“得令!”
斥候奉命,绝尘而去。
天狼谷下。
一声马嘶,盖地而来,犹若龙吟!
照夜玉狮子战马奋开四蹄,如天马行空,飘然而至。
杀神大将,手握凤翅镏金镗,凝立在阵前!
马蹄之下,便是横死的元庭尸体!
“他又来了!”
汤和惊叹,心跳加速!
心中第一个意识就是——元顺帝没的跑了!
“你是何人?”
元顺帝被这震动耳鼓的马嘶之声惊动。
“杀!”
少年战神凝视元顺帝!
凤翅镏金镗横空一举!
五千大雪龙骑,席卷而至!
忽见白马少年将军,轻跃。
顺手在死尸身上捡起一张弓,箭壶中抽出一支箭。
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
……
战场之上,杀戮扔在继续!
大雪龙骑士的白刀,此时已全部染成了血红!
旧血欲滴未落,新血再染征袍!
五千大雪龙骑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二十万蒙古铁骑,此时垫在马蹄之下的,便有十六七万!
剩余部众,完全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屠杀所震慑,犹如癫狂的野兽,展开了疯狂的突围!
但!
这也不过是主动将自己的头颅送到了大雪龙骑的斩刀之下!
咔!
咔!
……
战场之上,除了喊杀之声,竟没有丝毫的呻吟。
只有这密密麻麻细如爆豆的砍切之声!
白刀,锋利无双!
每一声,伴随的都是一颗蒙骑的脑袋跌落尘埃!
此时!
早已没有尘埃!
没有土地!
只有不断加厚的尸横遍野,无头尸体纵横枕藉!
以及从尸堆中汩汩流出的血河!
少年将军犹如叱咤天下的神将。
手提凤翅镏金镗,雄踞战马之上,注视着这场杀戮!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少年的眼里,泛起一丝蔑视。
对弱者的蔑视!
更是对残忍蒙匪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痛快!
徐妙云蜷缩在少年将军身后。
如风的飞驰,早已吹干了她瀚海湿透的衣襟。
但战场杀戮的恐惧,更令她冷汗津津,湿透小衣。
二十五万兵马,也不过谈笑之间!
不到一个时辰,战场归于沉寂!
五千大雪龙骑,列阵图形,整齐划一。
排布在少年将军面前!
纵然是大雪龙骑体型硕大,马腿高长。
此时不能飞驰移动,列在阵中,也免不了四蹄深陷,马腹触及尸山!
“二十五万兵马,未曾跑了一个!”
阵列之前,大雪骑都尉下马,脚踩一具魁梧肥胖的尸体之上,高声汇报,声如奔雷,震动山谷!
“撤!”
白衣战神沉声下令!
“撤!”
踏踏!
踏踏!
五千血骑,踏血而去!
那白马早已浸为红马!
滴滴血色淌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色红尘!
踏白云而来,乘红云离去!
……
少年将军跃上战马,一声唿哨!
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五千大雪龙骑,如影随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来过,而这被屠戮的二十三万兵马,也不过是一场幻觉!
汤和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
这天神战将,执掌战场杀伐走势,去而复返!
但每一个细节,无不在其布局之中!
便是我隐藏在这里,一动不动,依然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那么……
我驻扎狼居胥的十五万兵马,岂非也瞒不过他!
幸好他暂时之间,似乎对我大明并无敌意。
若有加害之心,刚刚这一箭,我已没有了性命了!
……
一阵人喊马嘶,嘈杂散乱,难以入耳。
汤和惊魂甫定,不禁皱了皱眉头。
经历过大雪龙骑的战队,再看仓促而来明军。
其气势与战力,简直与花子队无异了!
汤和上马,飞驰而下。
徐达在前,朱棣紧随其后,引领五万骑兵,急急而来。
傅友德自领剩下的十万兵马镇守大营。
“如何了?”
徐达一阵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这一路急行军,已经突破了明军的极限!
“已经结束了?”
朱棣抢上前来,言语之中带着一分遗憾。
汤和不说话,伸手指了指天狼谷!
谷口死尸枕藉,形成了一道两丈多高的大墙,断开了进谷出谷的道路。
“推开!”
徐达沉声喝道。
三军齐上,踏着元庭的尸体,推开这倒尸墙!
啊!
呜哇!
明军一阵大乱!
诸多兵将,被震慑的从马上掉落下来,更有多人忍不住剧烈的呕吐!
天狼谷中,尸山血海!
尸墙开处,那汩汩流动的血河,倾泻而来,没过了明军的脚踝!
那浓重的血腥气息,直挂人的鼻孔,使得整个人都似乎沉浸在血池之中!
血海天下,九层地狱!
这里,便是人间的炼狱!
“你们……”
“你们是谁,还不快来给朕磕头……”
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了静寂,也把徐达唤醒了过来!
“那是谁?”
徐达看了看汤和,疑惑的问道。
“就是昔日大都逃走的那个智障!”
“有这么个皇帝,大元不灭,天理不容!”
汤和鄙夷的看了如意车和黄罗伞盖一眼,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说道。
“检视战场,将俘虏全部押送大营,好生看顾!”
徐达传令!
黄罗伞盖下的元顺帝。
宫女绣裙中的呼尔卡金。
如法炮制的呼尔卡银……
奸相萨敦……
……
这一战!
元朝皇帝,将领,臣子,亲王!
无一疏漏,一网打尽!
“汤叔叔,你的这支箭,若在偏了分毫,只怕就伤了你了!”
朱棣轻笑了一声,说道。
“你可受伤了?”
徐达这时候才注意到汤和头巾上悬挂着的刁翎,关切的问道。
“他若想伤我,我早魂归地府了!”
汤和摇了摇头,若有所失的叹息道。
“谁?”
“画中人么?”
徐达失惊,颤声问道。
汤和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何等的勇力!”
“二十多万的屠戮,便是让我明兵屠杀俘虏,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效率!”
“更何况是战力惊人,犹在我大明铁骑之上的蒙古骑师?”
徐达看着枕藉的死尸,又忍不住一阵干呕。
“他们……”
“只有几千人而已!”
汤和平静的说道,一股敬仰之气,焕发于心。
“什么?”
“不过几千人,就在这瞬息之间,灭了元庭二十多万兵马?”
“确定只是几千人马吗?”
朱棣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恐惧之色!
声音也变得凄厉!
这种惊慌失措的变化,纵然是在京观尸塔,骷髅图面前,也从未有过!
汤和默默的点了点头。
似乎所经所历,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的神经!
“他这一箭,不过是在告诉我们。”
“他不收拾我们,是因为他暂时不想收拾我们……”
“而我们,切莫自作聪明,而把他当成傻子!”
徐达缓缓上马,回望着天狼谷的尸山血海,颇有感悟的喃喃说道。
“他的智慧、谋略、勇力,都超乎我们的想象!”
“而我们在他面前,犹如蝼蚁!”
汤和上马,轻轻摘下头上的刁翎,插入腰中,要做永世的收藏。
“昔日冠军候一战定漠北,封狼居胥,纵然英年早逝,威名盛传,万代传承!”
“今日之功业若是出自我手,胜过冠军候万倍!”
“可惜啊!”
朱棣收摄心神,轻轻拍了拍手,缓缓上马。
远方。
白云悠悠的天空中。
忽然惊现出一道幽蓝的天海!
天海中,微波荡漾,无边无沿,直到天际……
瀚海的海市蜃楼,竟是如此的美妙!
“也许……”
“你眼中的千秋功业,在他眼里……”
“不值一提……”
徐达挥鞭,绝驰而去。
朱棣一怔,不知所以,跟随在后。
天狼谷,又陷入了空旷的幽暗。
只有血,依旧在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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